李秋手中的千里鏡,再也拿不穩,“哐當”一聲掉在城磚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整個人好比被抽走了骨頭,癱軟下去,嘴裡喃喃自語:
“來了,他真的來了。他不是來攻城的,他是來收城的。”
旁邊的平南侯楚玉,早已嚇得面無人色,他扯著七王爺趙旭的袖子,聲音尖利得變了調:
“王爺,快,快下令放箭!趁他還沒到城下,射死他!快啊!”
趙旭慢條斯理地拂開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楚侯爺,本王若是下令,你猜,城樓上這三萬禁軍,是先射安北郡王,還是先將你我,扔下城去餵狗?”
楚玉的身體一僵,他環顧四周,只見那些原本應該忠於皇室的禁軍將士,一個個都躲閃著他的視線,可那眼神深處,分明藏著與城外百姓一樣的,對那個男人狂熱的敬畏。
他明白了。
這京都,早就不是趙家的京都了。
官道之上,楚現的腳步不急不緩。
他離城門還有五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城樓之上,箭已上弦,金湯滾沸,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新任的禁軍統領陳焦,是皇帝從宗室裡提拔起來的遠親,他舉著令旗的手,浸滿了冷汗,幾乎要握不住。
“放,放箭?”他回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七王爺趙旭。
趙旭沒有理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倚著牆垛,仿似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好戲。
五十步。
楚現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拔刀,沒有喊話。
就在所有人以為他要發起某種雷霆攻勢時,他做了一個讓滿城軍民都匪夷所思的動作。
他從背後的行囊裡,取出了一根極為簡陋的竹製魚竿,安上魚線,掛上餌,然後,就那麼席地而坐,將魚鉤,甩進了城門前的護城河裡。
他竟然,在禁軍三萬箭矢之下,悠閒地,釣起了魚。
這一刻,時間仿似靜止了。
城樓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陳焦那句到了嘴邊的“放箭”,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怎麼也喊不出口。
對一個正在釣魚的人放箭?
這傳出去,不是英勇,是荒唐,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這已經不是挑釁了。
這是無視。
一種將你三萬大軍,將你固若金湯的京城,都視作無物的,極致的蔑視。
“他,他在幹什麼?”楚玉結結巴巴地問。
“釣魚。”趙旭的回答,簡單明瞭,嘴角卻噙著一抹無人能懂的笑意。
李秋癱坐在地上,渾濁的老眼裡,卻全是絕望。他看懂了。楚現釣的不是魚,是人心。是這滿城將士搖擺不定的人心,是這朝堂之上,惶惶不可終日的,所有人的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太陽西斜。
城樓上的禁軍,從最開始的緊張,到中途的麻木,再到此刻的荒謬。他們甚至開始有些佩服城下那個男人了。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失去耐心時,楚現手中的魚竿,猛地一沉。
他手腕發力,魚線繃緊。
“上鉤了。”他淡淡地自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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