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青蘿在一扇看起來比周圍所有門都要破敗的、用無數碎木片拼接而成的門前,停了下來。
她沒有敲門,而是用一種特定的、三長兩短的節奏,輕輕叩擊著門板。
許久,門內傳來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誰?”
“故人。”青蘿只說了兩個字。
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開了一道縫。一隻渾濁的、充滿了警惕的眼睛,從門縫裡向外窺探。
當那隻眼睛看到青蘿時,愣了一下,隨即,那份警惕,化作了無比的震驚。
“你……你竟然還敢回來?”
門被猛地拉開。開門的,是一個佝僂得幾乎要折成兩段的老者。
他穿著一件沾滿了汙漬和血跡的黑色長袍,臉上佈滿瞭如同溝壑般的皺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手。
那是一雙佈滿了針孔和縫合痕跡的手,十指修長,指甲裡嵌著黑色的汙垢。
“縫屍人,好久不見。”青蘿淡淡地說道。
“哼,對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名為“縫屍人”的老者冷哼一聲,他的目光掃過我,最後,落在了扛著方木的張九幽身上。
當他看到張九幽的瞬間,他那雙渾濁的老眼裡,猛地爆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佝僂的身體,下意識地繃緊了,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老貓。
“這位……是……”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的朋友。”青蘿言簡意賅。
“朋友?”縫屍人咀嚼著這個詞,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青丘的狐狸,在神都這種地方,竟然也會有‘朋友’。進來吧。”
他側過身,讓我們走進了他的“家”。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濃郁的屍體腐爛的味道。房間不大,四周的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人皮和骨骼。
房間的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石床,上面,正躺著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縫屍人,顧名思義,他的職業,就是縫合屍體。
“神都每天都會死很多人。”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一邊拿起一根骨針和用人筋製成的線,繼續他手頭的工作,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有些‘大人物’,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他們喜歡在‘享用’完‘食材’之後,再將‘食材’恢復原樣,擺在家裡當成裝飾品。我,就是做這個生意的。”
他熟練地將屍體的內臟一一歸位,然後用那雙佈滿針孔的手,飛快地縫合著胸前的創口。
他的針法極其精妙,一針一線下去,那猙獰的傷口,竟然奇蹟般地癒合了,最後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紅線。
“你今晚在尹先生府上鬧出的動靜,已經傳遍了整個神都。”縫屍人說道:“現在,司禮監的三位‘掌印’,已經有兩位,被你們給廢了。剩下的那位【大主筆】,據說已經下達了最高階別的‘誅殺令’。你們現在,就是全城的公敵。”
“我們知道。”青蘿找了一張還算乾淨的凳子坐下,“所以,才來你這裡。整個神都,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哼,我這裡可不是避難所。”縫屍人冷冷道,“我只是一個做小本生意的。收留你們,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是嗎?”青令從袖中,取出了一樣東西,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那是一小塊晶瑩剔透的、如同水晶般的物體。它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光芒中,蘊含著勃勃的生機。
縫屍人看到那東西,拿針的手,猛地一抖。
“這東西是?”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激動,“傳說中,只有活了千年的‘樹魅’,在獻祭自己時,才有可能凝結出的東西。這麼一小塊,足以讓一個將死之人,延壽十年!”
“這,是定金。”青蘿說,“我們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作為交換,這塊結晶,歸你。並且,事成之後,還有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