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海離去時帶走了最後一點活人的氣息,只留下他言語中那驚天的秘密,在燭火下發酵、膨脹,幾乎要撐破這間屋子。
趙珏站在窗前,看著自己模糊的倒影。
走私軍械,資敵……
太子!好一個太子!
這已經不是儲位之爭,這是在掘王朝的根!
之前跟太子的種種交鋒,現在看來確實可笑。
人家早就掀了棋盤在用刀子玩了。
而自己,現在也拿到了一把刀。
一把……能要他命的刀。
趙珏猛地轉身,走到書案前,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極有韻律地敲擊起來。
三短,兩長。
片刻之後,房間裡最暗的那個角落,陰影彷彿蠕動了一下,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剝離出來,單膝跪地。
“主子。”
聲音嘶啞,像是兩片生鏽的鐵在摩擦。
“影一。”
趙珏沒有看他,聲音冷得像冰。
“京畿大營,文書庫。我要去年入冬所有運往北境的軍需記錄,特別是冬衣和箭矢這兩項。”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找到兵部右侍郎衛英,親筆勘驗畫押的原始卷宗。”
趙珏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影一身上,那眼神裡沒有溫度,只有任務。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買通也好,偷竊也罷。”
“天亮之前,我要看到東西。”
與此同時,王府的另一端。
江河海緊緊抱著懷中熟睡的兒子,跟在兩個面無表情的王府護衛身後。
護衛推動書架,露出一道僅容一人透過的暗門。
“江先生,請。”
門後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陰冷潮溼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泥土和腐朽的味道。
江河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通往生路,還是黃泉?
他無從選擇。
帶著江毅一步步走下石階,走進那片粘稠的黑暗裡。
密道很長,火把的光亮只能照清腳下三尺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光亮。
他們從一座假山後走出,眼前是一處雅緻幽靜的莊園。
護衛將他們父子領進一間陳設考究的臥房,隨即轉身離去,沉重的落鎖聲從門外傳來,清晰得刺耳。
江河海走到窗邊,看著庭院中來回巡邏的護衛,和那比王府還要高几分的院牆。
這裡不是庇護所。
是牢籠。
他把自己的命連同兒子的命,一起押在了趙珏的身上。
現在,他只能等。
夜色深沉,三王府的書房依舊燈火通明。
趙珏沒有睡,他坐在桌案後,面前鋪著一張京城的勢力分佈圖,上面用硃砂和墨筆標註著密密麻麻的記號。
他在腦中推演著每一種可能。
燭火猛地一跳。
影一如鬼魅般出現,彷彿他從未離開過。
他將一個用油布包好的卷軸,雙手呈上。
“主子,原始卷宗被衛英鎖在兵部最機密的鐵箱裡,時間太短,沒法得手。”
影一的聲音依舊毫無起伏。
“但屬下買通了京畿大營的倉庫書吏,這是他憑記憶默寫的真實出庫底單,以全家性命畫押作保。”
趙珏一把抓過卷軸,迅速展開。
紙上是一列列潦草卻清晰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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