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兒,不是功勞,是催命符。
他必須賭。
賭鎮北將軍王正北,還有一腔為國為民的熱血。
賭這位坐鎮北境數十年的老將,敢於掀翻崔家這張遮天蔽日的桌子。
“頭兒,到關下了。”
老鼠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江寒抬手,隊伍停下。
他看向崔嬋:“待會兒見了將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想清楚。”
崔嬋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沒有回答。
這便算是回答了。
她只說她想說的,只為她的復仇服務。
江寒心裡罵了句娘。
麻煩的女人。
……
與關外的死寂不同。
北固關內洋溢著一股劫後餘生的狂歡。
帥帳附近,篝火燒得正旺,大塊的烤羊肉滋滋冒油,濃烈的酒香混雜著兵卒們粗豪的笑罵聲,傳出老遠。
江寒帶著崔嬋,徑直走向那片最喧囂的光亮。
他身上的殺氣和風塵,與周圍的歡快氣氛格格不入。
“站住!什麼人?”
兩名親兵攔住了他,長戟交叉,帶著酒氣。
“江寒,有緊急軍情,求見大將軍!”
江寒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錐,刺穿了喧鬧的空氣。
一名親兵打量著他,又瞥了一眼他身後斗篷罩頭的崔嬋,咧嘴一笑:“江將軍啊,我聽說您不是去了太子的銳士營了麼?怎麼今天有心情來我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滾開。”
江寒的耐心已經耗盡。
他沒時間跟這些酒囊飯袋廢話。
“嘿!你小子……”
親兵臉色一沉,正要發作。
江寒的眼神掃了過去。
那不是人的眼神,是狼。
是在屍山血海裡反覆熬煉過的最純粹的殺意。
親兵手一哆嗦酒意醒了大半,後面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裡。
江寒不再理他,撥開長戟,大步走向帥帳。
“將軍!”
他一把掀開厚重的門簾。
帳內,酒氣更濃。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拍著一個年輕將領的肩膀,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開復,此戰你居功至偉!幹得漂亮!來,再與本將浮一大白!”
那人正是鎮北將軍,王正北。
他身邊的,便是北固關的守將,王開復。
王開復滿面紅光,意氣風發,端著酒碗,正要一飲而盡,卻被門口闖入的不速之客打斷了。
“江寒,你怎麼來了?”
王正北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到了江寒滿身的塵土與血汙,更看到了江寒那雙眼睛。
這不是得勝歸來的斥候該有的樣子。
“怎麼回事?”王正北的聲音沉了下來,揮手讓帳內的侍從退下。
王開復還想說什麼,被他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將軍……”王開復有些不甘。
“你也出去。”
王正北的語氣不容置喙。
王開復深深看了江寒一眼,放下酒碗,不情不願地走出帥帳。
門簾落下,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帳內只剩下三個人。
江寒,王正北,以及站在江寒身後,如同影子的崔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