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喚他“乞兒”,卻畏懼他殺人的名號。
能入雲夢樓的孩子,沒有幾個是純良乾淨的。
可像他這樣,一次揹負二十幾條人命的卻是少數。
所以在第二日的試煉前,不知是誰放出了風聲。原本以為昨日被蕭鈺挑釁、今日將會遭遇同營者圍攻報復的陸叄,竟只是成為了旁觀者。
他們沒有靠近他,沒有試探他,甚至沒有主動挑釁,而是選擇冷眼旁觀,像是在衡量一個不確定的危險因素。
反倒是那兩位驟然出現在百人試煉中的陌生面孔,像靶子一般引來了大範圍的攻擊。
一個池子裡百十條魚,最終只能存活二十,如今多了兩個外來者,總存活數不變,那最先被淘汰的,必然是他們。
陸叄遠遠觀察過他們,卻沒有動手的打算。
那位中原少女年紀尚輕,文文弱弱,披著一襲寬大的斗篷,背上竟馱著一把快要趕上她身高的古琴,既笨拙又突兀,像是不屬於這個地方。她的靈息不弱,身法輕盈,卻從未主動出手,彷彿這場試煉與她毫無干係。
另一位契丹少年十五六歲,比他高出一個頭,手持胡刀,修為築基後期,武功套路竟與蕭鈺有幾分相似。
正因如此,陸叄下意識地遠遠避開了,沒有意外的話,並不打算摻和進去。
現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一腔熱血、義薄雲天的少年了。
他的血是冷的,早已激不起任何波瀾。兵器劈開皮肉、砍斷骨頭的時候,他的心境一如往昔,沉寂無波,再無愧疚,也不再分主動與被動。殺,就是殺,僅此而已。
可現在,他卻有了會在意的人。
於是,他開始思慮更多,也會……羨慕起別人。
比如昨日,那位將狐裘披在蕭鈺身上的年輕人。
那人很強,不弱於樹下這位守護著中原女孩的契丹青年。興許更強一些,只不過掩藏的極好,也極深沉。
如若不是當時蕭鈺遭受危險,沒有人能夠發現得了他。
這樣的人,放進殺手堆裡,才是最大的威脅。
蕭鈺選了個不錯的夥伴啊……
搞不好哪天,他若真要殺了她,得先撂倒對方才行。
——復仇的路,荊棘遍地。
他嘆了口氣,心神微微一滯。
正走神間,忽然有暗器掠過那少女的斗篷,打散了她的帽沿。頃刻間,烏黑青絲傾瀉而下,一支白玉紅頂簪自發絲間微微晃動,像一滴落入深水的硃砂。
陸叄踏出的腳步,驀地頓住了。
那是他阿姊的髮簪,當時圍剿仇人的時候,他親手給蕭鈺帶上去的。
眼前這姑娘,必然對蕭鈺無比重要。
二十三人挑一,封崎其實並未放在眼裡。若非要兼顧花舞,他的出手會更凌厲,也更痛快。
他不想下殺招。雖說這些人都是中原人,但他們或許會成為樓裡的儲備軍,死在修羅場未免可惜。因此,他出手留了餘力,招招致暈,令其失去行動力即可。
可這也讓戰局拖延過久。在對手看來,他“束手束腳”,似乎並無殺傷力。
直到,有人用暗器挑釁,動了花舞。
儘管那暗器只是撩開了她的斗篷,卻徹底惹怒了封崎。
“都說了你們的對手是我,怎麼就不聽呢?”舌尖舔過刀鋒,封崎的眼底蓄上了殺意。
圍攻者頓覺不妙,周圍的氣息霎時變了味道。
領頭的幾人交換眼神,沉聲道:“一起上!這契丹奴要出殺招了——”
話音落下,八人圍困封崎,另有四人,直撲花舞。
花舞距離封崎五、六米遠,二人之間的聯絡被徹底掐斷。
她揹著琴,迎敵束手束腳。而要立刻卸下琴對抗圍攻者,一時半刻亦是不可能的。
圍攻者看出了封崎的弱點,故意牽制他的行動,而攻擊花舞的人則毫不留情。
“小心——”
焦急與擔憂交織,封崎眸光冷冽,眼睜睜看著刀尖朝花舞胸口逼近。
下一瞬,一道劍鋒從天而降,生生攔截了襲擊花舞的利刃。
薄如柳葉的軟劍輕盈卻鋒銳,劍氣驟然炸裂,襲擊花舞的四人頃刻間被震飛。
這突如其來的變局,震驚了所有人。
不單是封崎與花舞訝然於從天而降的少年,那平日裡再熟悉不過的招式;更令圍攻他們的中原小團伙,傻了眼。
“陸叄,你什麼意思?!你哪頭的,怎麼幫著這契丹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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