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用了靈息,她的力道將全數壓向陸叄,極可能直接踹斷他的肋骨。
電光火石間,她猶豫了。
陸叄眼看著彎刀即將舔上蕭鈺的後背,心猛地一提。
幾乎沒有多餘思考,他本能伸手,握住她的腳腕,給對方足夠的力量,自空中打了個旋,避開兵器的殺傷角度。
可也因這突然發生的變化,將自己的胸膛置於了彎刀鎖鏈之下。
如果蘭朵兒不收住力道,那刀尖是必將會直接穿破他的胸骨。
念頭不過瞬息,刀鋒避無可避。
蕭鈺眼瞅著彎刀越過她,朝陸叄襲去。
空中的蕭鈺在被陸叄拋起地霎那,準確無誤地探手,拔出隱藏在他腰間的軟劍,纏繞上彎刀的鎖鏈,一個反向迴旋,直衝鎖鏈盡頭蘭朵兒的脖頸而去。
局勢逆轉,方才還得意洋洋、以為即將得手的蘭朵兒,完全沒有料到,原本敵對的二人竟在瞬息之間配合得親密無間,猝不及防。
蕭鈺根本不需要思考,便精準地找到陸叄兵器的藏匿之處,下意識地反擊,救下了陸叄。
然而,蘭朵兒雖驚慌失措,卻未曾真正亂了陣腳。
她反應極快,堪堪避開襲來的軟劍,同時朝身旁兩位同伴怒吼一聲:“趁現在——”
一直在旁觀望的兩名女真族壯漢,肌肉虯結,魁梧如鐵塔。他們早就發現了蕭鈺不曾正面迎戰的弱點,只待一個全力出擊的機會。
此刻,終於等到了。
蕭鈺身上沒有兵器,靈息幾乎消耗殆盡,方才一戰,已將她的氣力逼入極限。
一切都如此完美。
天時地利,兄弟二人眼中兇光爆閃,靈息催發至極致,瞬間爆發出驚人的衝擊力,宛如兩頭猛獸撲向獵物,朝前腳才站穩身姿、還未來得及轉身迎敵的蕭鈺,衝了過去。
若是巔峰狀態的蕭鈺,這樣的攻擊,定然不會放在眼裡。
可敵方顯然已經洞悉了她此刻的劣勢。這般熟悉她的陸叄,怎會不知?!
他單膝跪地,剛借力騰挪,尚未來得及起身,眼見兩人合力攻向蕭鈺,瞳孔陡然收縮。
他想要起身替她抗,卻根本來不及。
就在他焦急萬分,想不到化解辦法時……
突來地,一股窒息般的殺意,如狂潮席捲廣場。
空氣彷彿被凍結,天地間驟然陷入死寂。
暗黑的靈息層層纏繞,化作無形的力量,宛若地獄來的魔魅,扼住了攻擊者的喉嚨。
兩名壯漢雙眼猛然瞪大,尚未接近蕭鈺,便已感受到死亡的威壓。一瞬間,靈息紊亂,氣血翻騰,喉頭一甜,竟控制不住地狂噴鮮血,轟然跪倒在地。
至於蘭朵兒,被直接暴露在暗黑殺意最近的距離範圍內,雙腿顫抖般發軟,卻又根本無法動彈。
冰冷的劍鋒,悄然抵住她的脖頸。
可殺意的源頭,並非是蕭鈺。
而是她身後的人。
她不敢回頭,也無法回頭。
她不知身後的人是誰,也無法回頭或者後退,就連咽一口吐沫都十分的困難。
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甚至連吞嚥口水的動作都變得艱難。
——金丹境的絕對壓制。
直到劍鋒撤去,殺意緩緩退散,蘭朵兒才終於能夠動彈。
她渾身脫力,雙腿一軟,重重跌坐在地,恍然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已是滿身冷汗。
驚恐萬分地抬頭,她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手腕處,一道青色標識。
——鬼剎?!
竟然……只是個鬼剎?
可他,強得讓她無法匹敵。
那少年身形高挑,雖不似北方人般魁梧,卻流露出凜冽鋒芒。稜角分明的面容,白皙得帶著幾分冷意,似乎融合了中原或高麗人的精緻,又隱隱透出幾分桀驁的野性,眉目間帶著淡淡地嘲弄與冷意,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可他,連看都未曾看蘭朵兒一眼。
他邁步穿過東倒西歪的“障礙”,翻手展開一襲狐裘,披在蕭鈺身上。
眼底掩藏不住地擔心,語氣中摻雜著幾分無奈:
“心情好些了嗎?”
“嗯。比方才強上許多……”
蕭鈺略感意外,她能清楚感受到方才白衍初那驟然燃起的殺意,宛如火焰熊熊燃燒,又在她抬眸的剎那,被驟然吹熄。
她對上他狹長的眼眸,瞧見其中的關切,心情竟真的好了許多,欣然接受他的照拂。
白衍初的殺戮之氣,因她而起,也因她而滅。
他彷彿收起利爪的野獸,微微眯起眼,唇邊浮現淡淡的笑意,露出虎牙,映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溫聲軟語地哄:“那我們回去吃飯吧,鯽魚湯再放下去就真得喂貓了。”
被他這麼一提,蕭鈺才驚覺自己早已飢腸轆轆。
她未作掙扎,任由白衍初握住她的手腕,半拉半拖著向外走去。
走至訓練場邊緣,她忽然回頭,看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的陸叄。
她偏頭思索了片刻,最終沒有喊他,唇角微微一揚,收回目光,隨白衍初離去。
而她並未察覺,白衍初在轉身之際,與陸叄的目光交匯。
陸叄神色複雜,喉頭微微收緊。
那雙幽深的眼眸,毫無波瀾,卻彷彿能將他看透。
他明白,白衍初在警告他。
也許是警告他不要再耍小心思,也許是警告他,不要妄想越界。
陸叄低垂著眼眸,緊握成拳的指節泛白。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差距,無法違抗這份無聲的威懾。
可心底的執念,卻未曾有絲毫動搖。
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
自己嫉妒白衍初。
嫉妒他的強大,嫉妒他的從容。
更嫉妒,他能以這樣自然的姿態,站在蕭鈺身側。
像是理所當然一樣。
風起,吹散廣場上的血腥氣。
陸叄垂眸,掩去眼底的暗潮洶湧,緩緩起身,拂去膝上的塵土。
他無聲地看向二人離去的方向,目光幽深似海。
這場擾亂訓練營的插曲,就這樣,毫無結果的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