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挑眉梢,伸手接過那枝花,側首望了過來。
那人目光落在前方,眼神蒼茫又堅定,宛若著山中的蒼松。那是一種很難用語言形容的安全感,彷彿他在身側,再難的關,似乎都能跨過。
他人好奇,她是靠什麼分辨的,其實兩個靈魂有著天壤的差別。
她這般沉穩又帶著些許陰鬱的氣質,白衍初是不曾有的。蕭鈺眯了眯眼:
“青洲哥哥,今天少見的好脾氣,收到訊息也不著急處理;”她挑眉,語帶調侃,“怎麼?跟身體裡那位達成和平共處協議了?”
谷青洲並未正面回答,只是低笑了一聲,目光望向遠方被金霞染紅的山嶺,語氣卻出奇地認真:
“我原本不在意輸贏,但後來……想通了。”
蕭鈺眯了眯眼,狐疑地望向他。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一撞,他伸出手撥開她額間的碎髮,眼裡從未有過的溫柔與篤定:
“世上不圓滿的事情那麼多,我就想求個圓滿。”
蕭鈺輕輕一怔,握著花枝的指尖微緊。
“什麼是圓滿的事?”
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她低聲問。
谷青洲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
“想要好好地跟你在一起;想要陪著你,看盡人間四季。這一世能夠長久長久,就好……”
她的心莫名地被刺痛,呼吸微滯。
他輕輕頓了頓,唇角的笑意有些淡了,低聲補上一句:
“不要等到下一次輪迴的時候,又跟你錯開了。那樣……太悲了。”
他的聲音像是從某個很遠的地方飄來,像是一句承諾,又像是某種告白。
帶著一點點藏得極深的、不動聲色的眷戀,像是在細細縫補什麼,也像在悄悄道別。
她心頭莫名一緊,彷彿嗅到一點不對勁的味道。
她望著他。風吹起她鬢邊的發,吹動他衣袂翻飛,夕陽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光,他神色安然,眼神溫柔,語氣沉穩,卻總有一種奇異的安靜,像是一汪湖水太過平靜,平靜得不真實。
太不像他了。
不論是白衍初,還是谷青洲,他們從來都不是這樣,說完就算了的人。
她忽然覺得冷,從脊背涼到指尖。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像一根藏在花枝底下的倒刺,不小心就割破心口。
那不是妥協。是其中一個人……在向她告別。
她喉嚨發緊,艱難地開口:“你到底在籌劃什麼?當真不打算告訴我,讓我幫你麼?”
谷青洲低頭看她,眼神如常,語氣帶著幾分敷衍的溫柔,左顧而言他:
“你喜歡溫柔這款嗎?別多想,就當我想換種方式,哄你開心。”
他微微一笑,像春風拂面,像昨夜桃花,又像——訣別之前的安撫。
可是她知道他在說謊。
她的指尖發涼,心跳混亂,卻一時間分不清,他話語中的“我”究竟是誰。
谷青洲?不像。他不是那種甘願退讓、不爭的性子。他哪怕心甘情願死,也要贏;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留下最後的倔強。
那是白衍初?可這般溫柔平和的白衍初,又太過乾淨,好像是剝離了鋒芒和偏執,只留下最後一絲想把她送安穩的殘念。
她忽然再一次分不清他們……
那一瞬,竟恍惚了。不知自己眼前這個人,是誰在說話,是誰在捨不得她。
她知道,再問下去,他也不會說。
春色如織,風過無聲。
唯有他望著她的眼神,如暮色中唯一不滅的燈火,溫熱而堅定……卻又像,是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