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話語，一股磅礴、古老、厚重的青色文氣自他體內沖天而起！那並非他個人的浩然氣，而是凝聚了文道院千年以來，無數先賢為天下蒼生奔走呼號、嘔心瀝血所積累的煌煌文運！青氣如龍，盤旋而上，雖不似淨心那因果業力般帶著毀滅性的壓迫，卻蘊含著一種改天換地、薪火相傳的磅礴意志！
“此乃我文道院之‘因’！千年以降，無數仁人志士，前赴後繼，或著書立說開啟民智，或鞠躬盡瘁匡扶社稷，或捨生取義扞衛正道！此‘因’之偉力，在於改變！在於開創！在於為這渾濁世間，立下一條通往‘善’與‘治’的道路！”清風的聲音如同洪鐘，字字鏗鏘，“大師的因果之網，困住的只是認命者的哀嚎！而我文道院千年文運，承載的，是開拓者披荊斬棘、篳路藍縷的勇氣與決心！縱有萬般苦果加身，我輩亦當以今生之力，為後世種下善因！此方為…大丈夫立於天地間，當為之事！”
青色的文運長龍與灰黑色的因果業力在法臺上空轟然對撞！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無聲的湮滅與交融。文運所過之處，那代表苦難的灰黑氣流如同冰雪消融，無數悲慘的畫面被一道道奮筆疾書的身影、一聲聲為民請命的吶喊、一幕幕捨生取義的壯舉所取代！那是文道院千年傳承的縮影，是無數先賢以自身為“因”，試圖改變世界之“果”的壯麗史詩！
淨心悶哼一聲，周身金光一陣劇烈波動，顯然清風引動的文道院千年文運，對他匯聚的“眾生苦果”造成了強烈的衝擊。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顯然沒料到清風竟能引動如此磅礴的傳承之力。
“好一個‘為後世種下善因’！”淨心穩住心神，聲音依舊平穩，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然施主可知，你眼中改變世界的‘善因’，或許正是他人苦難的‘惡果’？王朝更迭，變法維新，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白骨鋪路？你文道院先賢所種之‘因’，又造就了多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之‘果’？此等因果孽債，又該由誰來揹負？由那虛無縹緲的後世？還是由你等自詡為天下立心之人？”
他雙手印訣再變，那覆蓋天地的因果金線驟然收縮，不再試圖以量壓人，而是凝聚成一道璀璨無比、彷彿蘊含著輪迴至理的金色光輪，懸於其腦後！
“六道輪迴，眾生皆苦。此苦非人力可免，非宏願可消！”淨心的聲音變得宏大而縹緲，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漠然，“天道迴圈，報應不爽。前世因，今世果；今世業，來世償。此乃亙古不變之法則！跳出輪迴？改變因果？痴人說夢！唯有勘破，放下，方得解脫！清風施主，你文道院千年文運，承載無數執念與業力，看似煌煌，實則…不過是沉淪苦海，不得超脫的囚籠！”
那金色光輪緩緩旋轉，每一次轉動，都彷彿帶動著整個時空的韻律。一股宏大、古老、彷彿源自世界本源的輪迴意志降臨！在這股意志面前，清風引動的文道院千年文運，竟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起來！那青色的文運長龍發出無聲的哀鳴，構成其身的無數先賢虛影開始變得模糊、黯淡，彷彿隨時可能被那輪迴之力磨滅、同化！
清風臉色劇變，感覺自己的心神，連同整個文道院的千年傳承，都被拖入了一個巨大的、無法抗拒的輪迴漩渦之中！那漩渦之中，無數王朝興衰、文明更迭的景象飛速閃過，最終都歸於塵土，彷彿一切努力、一切輝煌，在永恆的輪迴面前，都只是徒勞的泡影！一股深沉的無力感與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噗——！”
這一次，清風再也支撐不住，仰天噴出一大口鮮血，血中竟隱隱帶著破碎的青色光點！他引以為傲的文宮劇烈震盪，那枚青色玉簡上，赫然出現了一道細微卻觸目驚心的裂痕！他身體晃了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法臺之上，人事不省。
“清風！”
“師兄！”
文道院這邊頓時一片驚呼！老院首猛地站起身，眼中滿是痛惜與凝重。張長生身形微動，卻又強行止住，只是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如刀，死死盯住法臺上那寶相莊嚴、腦後金輪緩緩旋轉的淨心。
淨心緩緩收回手印，腦後金輪漸漸隱去。他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卻平穩了許多，甚至帶著一種異樣的神采。他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清風，又望向文道院方向，目光最終落在張長生身上，雙手合十，聲音平靜無波：
“阿彌陀佛。因果輪迴，天道至理。非人力可逆。此局，貧僧…僥倖。”
“贏了！佛子贏了！”
“天啊！那是什麼？佛光？金輪？！”
“文道院的清風先生…敗了？”
“……”
短暫的死寂之後，巨大的譁然如同海嘯般席捲了整個演武場！佛門僧眾激動得熱淚盈眶，高頌佛號。大乾臣民則面色複雜，驚駭、失落、難以置信交織在一起。誰也沒想到，重傷之下的淨心，竟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以無可辯駁的“輪迴”至理，徹底碾碎了文道院引以為傲的千年文運！
永定帝端坐龍椅之上，面沉如水，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深邃的目光在昏迷的清風和氣息玄奧的淨心之間來回掃視，最終定格在臉色冰寒的張長生身上。
李渭水捻著鬍鬚，眉頭緊鎖，低聲對身旁的王為之道：“王相，這淨心…不對勁。那金輪…那輪迴意志…絕非他自身修為所能引動！”
王為之緩緩點頭，眼中精光閃爍：“像是…請神？不，是請了‘佛’！他付出了大代價，借來了真正的佛陀意志！此戰雖勝，恐怕也是慘勝。第三輪…才是真正的生死局！”
驛館，靜室。
淨心盤膝而坐，周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金光之中，氣息悠長而玄奧。淨空等僧人守在外面，臉上既有勝利的喜悅，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
“師兄強行引動‘輪迴真意’，雖勝了此局，但神魂損耗…”一個年輕僧人低聲嘆息。
淨空擺了擺手，示意他噤聲，目光復雜地看著靜室緊閉的門。他知道，師兄是在賭，賭上自己的未來，也要為佛門爭得那一線生機。
文道院，密室。
老院首親自為昏迷的清風療傷，臉色凝重。清風文宮受損，道心受創，即便醒來，修為恐怕也會大損。
“老師…弟子…無能…”清風悠悠轉醒，虛弱地說道，眼中滿是愧疚。
“不怪你。”老院首沉聲道，眼中帶著深深的憂慮，“那淨心最後引動的，已非人力，而是…一絲真正的輪迴法則意志！他背後，有東西！”
“監事大人…”清風看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張長生。
張長生走到榻前，看著臉色蒼白的清風，眼神冰冷，聲音卻異常平靜：“好好養傷。你做得很好，逼出了他最後的手段。”
他轉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鋒利的弧度：
“輪迴？因果？佛門最大的因果，就是不該來我大乾！”
“第三輪，‘博弈’之局…”老院首走到他身邊，聲音低沉，“長生，你有把握嗎？淨心最後顯露的那一絲意志…恐怕已非人間之力。”
張長生沒有回頭，只是望著那無垠的夜空，彷彿在凝視著那冥冥之中運轉的天道。
“人間之力？”他輕笑一聲，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自信與…漠然。
“我代表的，從來就不是人間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