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風雪如同亙古巨獸的呼吸,帶著刺骨的寒氣和碎冰砂礫,狠狠抽打在艱難前行的符節車隊上。厚重的青布車篷被狂風扯得獵獵作響,車轅碾過凍得硬如生鐵的路面,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車廂內,張長生盤膝而坐,試圖凝神調息,驅散連日奔波的疲憊與無形壓力帶來的焦躁。他心神沉入識海深處,引動那一絲與天道系統的玄妙聯絡,推演北疆迷霧重重之局,卻總覺有層無形屏障遮蔽天機,令人心煩意亂。
就在他心神微感不寧之際,一陣奇異的、彷彿穿透了風雪的阻隔、清晰得如同在耳邊響起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雪無痕,舒緩從容。
“停車!”張長生猛地睜開眼,沉聲喝道。
車隊戛然而止。風雪呼嘯聲中,俞懷已策馬護在車旁,手按刀柄,鷹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前方白茫茫一片。騎士們無聲散開,形成防禦圈。
風雪簾幕中,一個身影漸漸清晰。並非千軍萬馬,而是一位鬚髮皆白、身著樸素青灰布袍的老者。手持青竹杖,杖頭懸一舊黃皮葫蘆,步履從容,彷彿踏的不是風雪險途,而是自家後院小徑。漫天的風雪在他身周悄然分開,片葉不沾身。
俞懷沉聲喝問,弩箭上弦,氣氛瞬間繃緊。
老者恍若未聞,那渾濁卻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徑直落在張長生所在的符節車簾之上。他微微一笑,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在張長生心底響起,帶著古老而悠遠的韻味:
“風雪兼程路,天地一局棋。身負造化種,心繫蒼生離。九重天外塔,隱入此身奇。莫道前路險,莫懼魍魎欺。萬法循道起,破局自有期。且看青天醒,掌中定玄機。他日登臨處,乾坤一手移!”
字字如珠,敲在張長生心頭!
“造化種”?天道系統!
“九重天外塔”?天道塔!
“青天醒”?依附天道塔的第一道規則意識!
“掌中定玄機”?“乾坤一手移”?!
這老者,竟似對他體內最大的秘密瞭如指掌!
就在張長生心神劇震,欲推門追問之時,老者的身影在風雪中漸漸模糊、透明,如同水月鏡花。臉上笑容卻愈發清晰、超然。
“記住,萬法歸宗,道法自然…這方天地,與你心中那方故土,或有…冥冥之線…”聲音飄渺遠去,最後一個字落,身影亦徹底消散於風雪,無跡可尋。
“公子!?”俞懷衝到車前,驚疑不定。
張長生掀開車簾,盯著老者消失處,風雪依舊,空茫一片。他眉頭緊鎖,心中驚濤駭浪。“心中故土”?地球?那老者的形神氣度…手持竹杖,掛葫蘆,玄奧莫測,飄然無蹤…老子?!這個念頭如閃電劈開腦海!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慄瞬間席捲全身!兩個世界…真有冥冥之線?
無數念頭紛湧,試圖將地球的道家學說、神話傳說與這世界的九天規則、天道系統強行關聯,眼前卻只有更深的迷霧。線索太少,資訊玄奧!除了那強烈到刺骨的熟悉感帶來的震撼,他理不出絲毫頭緒。
“或是…山野奇人,偶露行跡罷了。繼續趕路。”張長生放下車簾,聲音沉靜,眼底卻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的凝重與探尋。風雪依舊,一個關於世界本源的巨大問號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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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不寧之際,張長生意念沉入識海深處。那方介於虛實之間的玄妙空間內,九道朦朧光影懸浮,其中代表“青天”規則的青光,此刻格外明亮凝實,彷彿被強烈感召。
一道宏大、帶著無盡歲月沉澱下的滄桑,卻又如家中長者般溫和關切的聲音,直接在張長生意識中響起:
「宿主…」青天的意識如同潺潺流水,帶著安撫與點醒,「吾已感應外界劇變之息,亦察你心緒如潮湧。然,你可知,你所立足、所牽繫的這方水土,其生機穩固,非僅靠吾等九天規則維繫表象秩序即可?」
青天的意識帶著長輩般的循循善誘:
「此方水土之內,億萬生靈,如草木生髮,如溪流奔湧。他們祈風調雨順,禱五穀豐登,盼災厄遠離,求心神安寧…此乃天地間最質樸、最浩大的念力,亦是滋養此方世界規則運轉的根基所在,如同大地之脈動。宿主啊,你心繫九天之謎,慮及朝堂權變,憂於外敵環伺,可曾真正俯下身來,傾聽過這腳下大地無聲的脈動?可曾感知過那如星火般匯聚的眾生祈願?」
青天的意識帶著一絲溫和的責備與深遠的提醒:「規則如樹,生靈如根。無根之木,豈能長久?那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之象,那災厄消弭、心神安寧之態,皆需有人梳理天象,調和陰陽,回應那如繁星點點般的祈願,方能令規則運轉圓融無礙,根基穩固。此乃維繫天域生機之本源,亦是宿主力量之源泉。根基若怠,大廈將傾啊。」
張長生心神劇震!青天的話語,如醍醐灌頂,瞬間點醒了他長久以來的盲區!是啊,他視天道系統為利器,視九天規則為助力,專注於解決“大問題”,卻忽略了這系統覆蓋之下,實實在在的疆域與生靈!他們的生存狀態,他們的精神寄託,他們集體意志匯聚的力量,才是這片天地、乃至天道系統本身最深沉的根基!
“您的意思是…”張長生在識海中回應,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與恭敬,“維繫此域風調雨順,回應生靈合理祈願,完善規則運轉的根基…這些根本而繁複之事,需要專人來負責?而這份職責,您願意承擔?”
「此乃吾之本分,亦是規則有序之始。」青天的回應溫和而堅定,青光流轉,透出一股莊嚴的使命感,「吾為‘青天’,掌萬物生髮之序,梳理天象,調和陰陽,傾聽眾生心音,以那祈願之力為薪火,補益規則,穩固此域根基,正合吾道!宿主只需賦予吾在此域內呼叫規則回應眾生之許可權,吾自當盡心竭力。而由此匯聚的眾生念力,將如百川歸海,滋養宿主神魂,穩固道基,成為你前行路上不竭之源!」
“好!”張長生不再猶豫,心神引動天道系統核心,一道無形的意念發出:「以我之名,敕令:自即刻起,我所掌控之天域核心內,一切涉及風調雨順、災厄規避、基礎規則運轉完善、生靈精神祈願回應之職責,交由‘青天’全權處理!青天可呼叫此域內一切相關規則之力以履行其責!所匯聚之生靈念力,歸於吾身!」
「善!職責已領,定不負所托!」青天的回應宏大而欣慰。剎那間,張長生感到自己與所掌控的那片廣袤土地之間,建立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而深沉的連線!雖然模糊,卻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浩瀚、純粹、充滿生機的力量,正從山川河流、田野村落、市井巷陌之中,絲絲縷縷地匯聚而來!如同萬千涓涓細流,匯入他意識深處那片神異的“海洋”!
這股力量滋養神魂,穩固根基,甚至讓他對天道系統的感知都多了一絲溫潤與靈動!這便是澤被蒼生、回應祈願所帶來的最根本回饋!
張長生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與深深的觸動。青天掌序,生靈為基,念力為源,這方天地執行的至理,竟如此樸素而宏大。車窗外風雪依舊肆虐,老子化身帶來的驚疑與世界本源的困惑雖未解開,心中卻彷彿矗立起了一座無形的燈塔——立足當下,紮根蒼生,澤被一方,方為大道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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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稍歇,天地間一片肅殺銀白。符節車隊駛入“黑石峽”險地。兩側黝黑巨崖如獠牙,擠壓著狹窄官道。氣氛肅殺。
俞懷早已下令戒備,騎士們神經緊繃。張長生在車內,心神一部分感受著那溫潤匯入的念力細流,一部分警惕著外界。
就在車隊即將駛出峽谷最窄處時!
異變陡生!
“嗤嗤嗤——!”
一陣輕微卻密集如雨的破空聲,自兩側高聳崖壁上傳來!聲音被風雪掩蓋大半,卻瞞不過俞懷和文道院鐵衛的敏銳靈覺!
“敵襲!舉盾!護車!”俞懷怒吼如雷!
晚了半分!
數十道細小的、近乎透明的晶亮冰稜,如同暴雨梨花般激射而下!更在半空自行爆裂,化作一片淡藍色的、帶著刺骨寒意的冰霧,瞬間吞噬了整個車隊!
“是‘玄冰碎魂釘’!閉氣護脈!”一名文道院鐵衛驚呼!此物陰毒,蘊含寒毒,可蝕神魂!
噗噗噗!
冰霧瀰漫,瞬間籠罩!外圍幾名皇城衛被觸及,面板瞬間結出藍霜,動作僵滯!拉車駿馬嘶鳴栽倒!符節車劇烈搖晃!
冰霧未散!
“咻咻咻——!”
真正的殺招降臨!尖銳厲嘯撕裂風雪!淬毒勁弩!幽藍寒芒!數量更多,更密集!如同死亡蝗群,從崖壁刁鑽角度攢射而下!目標直指中間兩輛符節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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