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代理人

第67章 帝王一怒

京城,皇宮深處,玉芙殿。

殿內暖如仲春,金絲炭在錯金螭龍紋銅爐裡無聲燃燒,暖意融融,驅散了深冬的嚴寒。馥郁的蘇合香與名貴脂粉的甜膩氣息交織,瀰漫在精緻的殿堂之中。周貴妃斜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貴妃榻上,蔥白玉指染著鮮紅蔻丹,漫不經心地翻看著一本新貢的《百花圖譜》。她的神情慵懶而嫵媚,帶著一絲被帝王嬌寵浸淫出的漫不經心,彷彿世間煩擾皆不入眼。殿內侍立的宮女太監皆屏息垂手,低眉順眼,連呼吸都刻意放緩,生怕驚擾了主子的這份閒適。

“娘娘!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殿外驟然傳來貼身大宮女春桃帶著哭腔、近乎破音的呼喊,如同利刃般狠狠刺破了殿內刻意維持的寧靜!

周貴妃黛眉猛地一蹙,那點慵懶瞬間被不悅取代,她放下手中的圖冊,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何事如此驚慌?”

春桃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狼狽地撲倒在榻前冰涼的金磚地上。她的臉色煞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渾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嘴唇哆嗦著,幾次張口都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娘…娘娘…北邊…黑石鎮老家…老家那邊…傳來…傳來急信…說…說周爺…周爺他…”

“周爺怎麼了?!”周貴妃心中莫名一緊,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上心臟。她猛地坐直了身體,美眸緊緊盯著春桃,“快說!別吞吞吐吐的!”

春桃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喉嚨裡擠出那令人絕望的哭喊:“周爺…他…他被人殺了啊!就在黑石鎮最熱鬧的大街上!腦袋…腦袋被人生生砍了下來啊!娘娘——!”喊完,她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什麼?!”周貴妃如遭五雷轟頂!整個人瞬間僵直在那裡!臉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得乾乾淨淨,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雙原本顧盼生輝、勾魂攝魄的美眸,此刻只剩下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隨即被洶湧而至的、如同海嘯般將她徹底淹沒的撕心裂肺的悲痛所吞噬!

“我的弟弟啊——!!!”一聲淒厲得如同母獸失崽般的尖嘯終於從她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聲音充滿了絕望、瘋狂與滔天的恨意!她猛地從軟榻上撲了下來,髮髻散亂,金釵珠翠叮叮噹噹地滾落一地,狀若瘋魔地死死抓住春桃的雙肩拼命搖晃,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皮肉裡:“是誰?!是誰幹的?!是誰?!我要將他扒皮抽筋!碎屍萬段!誅他九族!九族!我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陛下!我要見陛下!!”周貴妃淚如血湧,一把將春桃狠狠推開,踉踉蹌蹌地就朝殿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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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偏殿,御書房。

空氣如同凝固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得人喘不過氣。永定帝端坐於寬大的龍書案後,背脊挺得筆直,臉色鐵青,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風暴正在無聲地醞釀、積聚,彷彿下一刻就要化為毀天滅地的雷霆。他手中死死捏著那份以特殊渠道、星夜兼程送抵京城的密信,指節因巨大的憤怒而根根凸起,泛出慘白,幾乎要將那薄薄的紙張碾成齏粉!御案之上,幾樣觸目驚心的物證攤開著:一本字跡潦草、記錄著令人髮指罪行的私賬;一件被暗褐色血汙浸透了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舊棉襖,那血汙彷彿帶著無盡的冤屈;一塊素白的、卻沾染著點點乾涸暗紅血跡的手帕,如同無聲的控訴…這些物證散發出的濃烈血腥與沉沉冤屈的氣息,幾乎要衝破御書房內厚重龍涎香的包裹,直刺人心!

“假借貴妃之名…欺君罔上…橫徵暴斂…強搶民女…草菅人命…”

周扒皮!周貴妃!好一個北境“土皇帝”!好一個無法無天!

永定帝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額角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混賬!!混賬東西——!!”永定帝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翻騰的怒火,猛地一掌狠狠拍在堅硬的紫檀木御案上!沉重的案几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堆積如山的奏章、沉重的玉鎮紙、精緻的筆架硯臺被震得齊齊跳起,又稀里嘩啦地散落一地!

而周貴妃此時披頭散髮、臉上淚痕血汙交錯、狀若瘋婦般地闖了進來!“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死死抱住永定帝的腿,嚎啕大哭:

“陛下!陛下!臣妾的弟弟…臣妾唯一的親弟弟啊…被那黑石鎮的狂徒…當街砍了腦袋啊!陛下!您要替臣妾做主!替周家做主啊!將那挨千刀的兇手抓回來!千刀萬剮!扒皮抽筋!誅他九族!滅他滿門!才能解臣妾心頭之恨啊陛下——!!”

然而,這悽慘悲切的哭訴,此刻落在暴怒邊緣、早已被密信內容點燃的永定帝耳中,非但沒有激起一絲一毫的憐惜,反而如同最猛烈的燃油,轟然潑在了那熊熊燃燒的怒火之上!

“做主?替你周家做主?!”永定帝怒極反笑,那笑聲冰冷刺骨,一把抓起御案上那本沾滿血汙的賬冊、那件破舊骯髒的血衣、那塊染著點點暗紅血跡的手帕,連同那封字字誅心的密信,狠狠摔在了周貴妃那張梨花帶雨、此刻卻充滿了怨毒的臉上!

“啪!嘩啦——!”

紙頁紛飛,布片散落,血汙的碎屑混合著墨跡,劈頭蓋臉地砸了周貴妃滿身滿臉!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粗暴的羞辱徹底打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永定帝指著散落一地、如同垃圾般的“證物”,“看看你那個好弟弟!看看他在你的‘照拂’下!藉著朕的威名!在黑石鎮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假借你的名頭!假借朕的名頭!巧立名目!橫徵暴斂!強徵‘宮帛捐’!勒索‘千秋節捐’!逼得多少百姓賣兒賣女!家破人亡!餓殍遍野!”

“連朕撥下去的賑災糧款都敢貪墨!連朕派去查訪的御史都敢糊弄!賄賂!”

“整個黑石鎮!連同周邊幾個縣府!都成了他周扒皮予取予求的私產!成了他無法無天、草菅人命的魔窟!百姓在他治下,生不如死!”

“現在!你還有臉跑到朕面前來哭訴?!讓朕替你那該千刀萬剮、死有餘辜的弟弟做主?!讓朕去誅殺那個替朕清理門戶、滌盪汙濁、正我國法的忠臣的九族?!!”

永定帝越說越怒,最後幾乎是咆哮而出!他胸膛劇烈起伏,指著周貴妃的手指都在劇烈地顫抖:“你周家!好大的威風!好大的膽子!你告訴朕!是不是朕這個皇帝,也是你周家的?!是不是這大乾的萬里江山,也姓周了?!啊?!”

每一句質問,都如同萬鈞重錘,狠狠砸在周貴妃的心上!她看著地上那些血淋淋、無聲控訴著她弟弟滔天罪行的“證物”,聽著永定帝那字字誅心、句句如刀的怒斥,臉色由煞白轉為死灰,再由死灰轉為絕望的鐵青,渾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她終於徹底明白了,弟弟的死,絕非偶然!是周扒皮自己作孽太多,終於捅破了天!把整個周家都拖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陛下…臣妾…臣妾不知…臣妾真的不知道他膽大包天到敢這樣啊陛下…”周貴妃終於感到了恐懼和絕望,泣不成聲地想要辯解,聲音裡充滿了哀求。

“不知道?!”永定帝發出一聲極其刺耳的冷笑,眼神冰冷如萬載玄冰,再無半分昔日的情意,“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洗脫你周家滿門的罪孽?愚蠢!來人!”

“在!”殿外當值的御前侍衛統領應聲而入。

“周貴妃周氏!御前失儀,縱容親族,禍亂地方,欺君罔上,致使朝廷蒙羞,百姓遭難!有負聖恩!其行可誅,其心當誅!即日起,褫奪貴妃封號,降為才人!打入冷萃宮!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給朕好好反省自身罪孽!”永定帝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

“陛下!!!”周才人如墜萬丈冰窟,發出一聲淒厲絕望。

兩名御前侍衛大步上前,毫不留情地架起周才人,粗暴地拖出了御書房。御書房內,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散落一地的罪證,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雷霆之怒。

永定帝深吸一口氣,胸膛依舊起伏不定,他強壓下翻騰的怒火,對侍立在旁早已噤若寒蟬的太監道:

“傳旨!命刑部尚書曾鞏為欽差大臣,持此密信副本及朕的親筆手諭,即刻挑選幹員,火速趕往黑石鎮!嚴查此案!凡涉案官吏,無論大小,無論何人舉薦,一律鎖拿!按律嚴懲!絕不姑息!追繳所有贓款贓物,盡數用於撫卹冤民,重建民生!務必要讓黑石鎮重現天日!另…周才人周氏貶黜冷萃宮之事,即刻擬旨,昭告六宮!以儆效尤!”

“遵旨!”掌印太監身子躬得更低,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散落的證據和那份密信,匆匆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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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萃宮冰冷的宮室,瀰漫著經年不散的黴味和灰塵的氣息。窗戶紙破敗不堪,寒風從縫隙中嗖嗖灌入,吹得燭火搖曳不定,在斑駁的牆壁上投下鬼魅般的影子。周才人蜷縮在光禿禿的硬板床上,身上只蓋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異味的舊棉被,凍得瑟瑟發抖。

“弟弟…你到底招惹了誰…是誰如此狠毒…是誰非要置你於死地…”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絲絲血跡,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有滿腔的恨意在翻騰。

就在她沉浸於瘋狂的復仇幻想中時,一個太監如同鬼魅般無聲地閃了進來,迅速反手關緊了門。

周才人如同驚弓之鳥,猛地抬頭,警惕而怨毒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聲音嘶啞如破鑼:“誰?!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那太監走到床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並未行禮,只是用一種刻意壓抑、嘶啞難辨的聲音低聲道:“娘娘,節哀順變。”不等周才人再次發問,他動作極快地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塞進了周才人冰涼的手中,“娘娘只需知道,害死周爺、害您至此萬劫不復境地的人,是駙馬都尉、文道院監事——張長生!”

張長生?!

周才人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一股同岩漿般滾燙的滔天恨意瞬間淹沒了一切!

“娘娘心中之恨,奴才感同身受。”太監的聲音帶著一種陰冷的蠱惑,“然,此時陛下盛怒未消,風頭正緊,娘娘還需隱忍,保重自身要緊。待風頭稍過…自會有人前來冷萃宮,為娘娘…指一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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