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谷的硝煙漸漸散去,血腥味混著雪水滲入凍土,留下一片刺目的暗紅。張長生站在谷口,看著宣威軍士兵將烏圖勒、法衍等三十餘名核心俘虜五花大綁,用特製的玄鐵鐐銬鎖住琵琶骨——這鐐銬摻了厭靈砂,能壓制修士內息,專門用來押送修為不俗的重犯。
“公子,都清點好了。”俞懷大步走來,呈上一份名冊,“叛軍將領三十一人,西域佛土奸細法衍一人,普通士兵兩千三百餘人,已分批次看押。”
張長生接過名冊,目光掃過“烏圖勒”“法衍”兩個名字,指尖在紙面輕輕敲擊:“普通士兵交由鎮北王處置,或編入輔軍,或遣散回鄉,由他斟酌。這三十二名核心重犯,我親自押送回京。”
鎮北王聞言上前一步,眉頭微蹙:“張監事,此去京城路途遙遠,這些人身懷異術,且背後勢力盤根錯節,恐有風險。不如由本王派精銳護送,你輕車簡從更穩妥。”
“王爺放心。”張長生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正因為他們背後有勢力,我才要親自押送。沿途若有人敢劫獄,正好一網打盡,順藤摸瓜。再者,這些人牽涉巫妖與佛土勾結的實證,只有親自交到陛下手中,我才放心。”
鎮北王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知道勸不動,只得點頭:“既如此,本王調撥五百宣威軍精銳,由虎元帶隊,全程護衛。這是北境通行令牌,沿途關卡見此牌如見本王,會全力配合。”
“多謝王爺。”張長生接過令牌,入手沉重,上面刻著鎮北王府的狼首印記。
兩人又交代了些後續事宜——關於鎖鑰關防務交接、“萬蛇蝕脈大陣”北境節點排查、以及安撫陣亡士兵家屬等,直至暮色四合,才各自散去。
次日天未亮,一支特殊的隊伍便離開了鎖鑰關。三百名騎兵開路,中間是十輛囚車,烏圖勒、法衍等人被分別關押,車壁佈滿符文,防止他們動用術法。張長生身著玄青勁裝,腰懸聖人筆具,與虎元並轡而行,身後跟著兩百名步兵殿後,隊伍在雪原上拉出一條長長的黑線,朝著京城方向緩緩移動。
行至第三日,隊伍抵達望北村外。張長生勒住馬韁,對虎元道:“虎將軍,你帶隊伍在村外休整,我去去就回。”
“監事大人小心。”虎元抱拳應道。
張長生翻身下馬,獨自走進望北村。經過上次的清洗,村中已無“暗藤堂”餘孽,只是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空氣中仍瀰漫著一絲未散的驚懼。他循著記憶找到村西王婆家,輕輕叩響木門。
“誰啊?”王婆蒼老的聲音傳來,帶著警惕。
“王婆,是我,張長生。”
木門“吱呀”一聲開啟,王婆看到是他,臉上的戒備瞬間化作熱情:“是張公子啊!快進來,外面冷!”
屋內暖意融融,炕桌上擺著針線笸籮,小蓮正坐在炕邊,低頭縫補一件破舊的棉襖。聽到動靜,她猛地抬頭,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湧上難以言喻的欣喜,手中的針線“啪嗒”掉在炕上。
“公子!”她起身時動作太急,差點被炕沿絆倒,臉頰瞬間漲紅。
張長生看著她略顯慌亂的模樣,心中微暖:“恢復得怎麼樣?”
“好多了,勞公子掛心。”小蓮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細若蚊蚋。
王婆識趣地笑道:“你們聊,老婆子去燒壺熱茶。”說著轉身進了灶房。
屋內只剩下兩人,沉默在暖光中蔓延。小蓮的目光落在張長生腰間的聖人筆具上,又飛快移開,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敢先開口。
“你哥哥的事,我查到了。”張長生率先打破沉默,聲音低沉。
小蓮的身體猛地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緩緩抬起頭,眼中的光亮一點點熄滅,只剩下惶恐與祈求:“公子…是不是…是不是有訊息了?他還活著對不對?”
張長生避開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飄落的碎雪:“鎮北王查了軍中名冊,你哥哥在半年前對抗蠻族的突襲中,為了掩護百姓撤退,死守鷹嘴崖,最後…力戰而亡。”
“力戰而亡…”小蓮喃喃重複著這四個字,彷彿沒聽懂含義。她呆立片刻,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不可能…他說過會回來的…他說打完仗就帶我去京城…看皇宮的琉璃瓦…”
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砸在衣襟上洇開一小片深色。她猛地蹲下身,雙手抱住膝蓋,壓抑的嗚咽聲如同受傷的幼獸,在狹小的屋內迴盪。
張長生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有些傷痛,只能靠時間撫平,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直到小蓮的哭聲漸漸低下去,他才遞過一塊手帕,聲音放輕:“你哥哥是英雄。鷹嘴崖的百姓都記得他,鎮北王已為他立了衣冠冢,就在北境英烈祠。”
小蓮接過手帕,胡亂擦了擦臉,紅腫的眼睛望著張長生,帶著一絲絕望的茫然:“他走了…我在這世上…就剩一個人了…”
“不是一個人。”張長生搖頭,“你若願意,可隨我去京城。找個安穩的營生,或者進文道院附屬的學堂識字,重新開始。”
小蓮愣住了,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公子…願意帶我走?”
“北境太亂,你一個姑娘家留在這裡不安全。”張長生點頭,“京城雖也有風雨,但至少能讓你安穩活下去。”
小蓮的眼淚又湧了上來,這次卻帶著一絲暖意。她用力點頭,聲音哽咽卻堅定:“我跟公子走!我會洗衣做飯,會縫補衣裳,不會給公子添麻煩!”
張長生看著她重新亮起的眼睛,心中微動。這世間最堅韌的,或許就是絕境中重新生根的希望。
辭別王婆,張長生帶著小蓮回到村外隊伍。虎元見多了一個清秀的小姑娘,雖有疑惑,卻識趣地沒多問,只是讓人在張長生的馬車裡加了個軟墊。
隊伍再次啟程,車輪碾過凍土的聲音單調而規律。張長生坐在馬車裡,翻看著手邊的信函——其中一封是清婉派人快馬送來的,提及紅玉被一夥自稱“百花宮”的人接走,對方說紅玉是其宮中小主,會好生照料。當時戰事緊急,他來不及細想,只知紅玉安全便稍感安心,卻不知這百花宮究竟是何來歷。
“公子在想什麼?”小蓮見他對著信函出神,小聲問道。
“在想一位朋友的去處。”張長生收起信函,“她被一個叫‘百花宮’的地方接走了,我還沒來得及弄清楚詳情。”
小蓮似懂非懂地點頭,不再多問,只是將目光投向窗外飛逝的雪原,眼中漸漸有了對未來的憧憬。
隊伍行至距京城百里的“落馬坡”時,天色突變。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狂風捲著雪粒呼嘯而過,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窺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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