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著青瓷瓶,手腕微傾,瓶口對準了陶罐裡淡青色的膏體。
閃爍著金光的粉末,簌簌落下,瞬間融入青膏之中,消失不見。
“秘藥又如何?”她合上陶罐蓋子,“京城貴女,追逐的從來不是療效,而是那份旁人難以企及的奢貴。貼上‘宮廷秘藥’為引的標籤,這罐淡青色的玉容膏,身價何止百倍?趨之若鶩者,自會替它找出千百種理由。”
白懷瑾啞然,看著舒南笙那雙沉靜的眸子,幽幽一嘆。
她太懂人心,尤其是那些錦繡堆裡浸染出來的攀比之心。
“長姐,”舒南笙轉向依舊有些懵懂的舒彩霞,“明日一早,你去西市口,找個顯眼的位置,擺上這罐玉容膏。不必多言,只消說一句‘舒氏秘製,先試後議’。看看,有多少人會感興趣。”
“啊?我去賣?”舒彩霞指著自己鼻子,有些慌,“可是,我不會吆喝呀……”
“無妨。”舒南笙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你只需看著,記下哪些人問了,問了什麼,神情如何。回來告訴我就好。”
市場最真實的反應,往往藏在那些細微的表情和試探裡。
白懷瑾壓下心緒,岔開了話題:“南笙,你之前提起的修繕圖紙,我已讓家中匠人看過。若材料齊備,三日之後,便可動工。”
“修繕?”舒彩霞一聽這個,臉上剛浮起的一絲興奮立刻被愁容取代。
她搓著手,聲音低了下去,帶著窘迫,“白公子,這動工是好,可這工錢、料錢……”
看向自家這破敗的小院。
修繕?談何容易!家裡哪還有餘錢?
她下意識地看向舒南笙,眼神裡滿是無奈。
舒南笙迎上長姐憂慮的目光,安撫道:“長姐勿憂,銀子的事,我自有計較。你只需安心去試賣玉容膏,旁的,事情交給我。”
她沒有說具體計劃,但那篤定的語氣,讓舒彩霞焦灼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些。
這個從天而降的妹妹,身上有種讓她不由自主去相信的力量。
“好,我聽你的。”舒彩霞用力點點頭。
夜色如墨,徹底浸透了榆錢巷。
舒南笙躺在木板床上,身下是硬邦邦的褥子。
耳邊是長姐隔壁傳來的輕微鼾聲,還有屋角老鼠窸窸窣窣的動靜。
不習慣。
很不習慣。
從侯府錦繡堆到獵戶土坯房,巨大的落差並非僅僅是物質。
她睜著眼,望著被煙火燻得發黑的房梁,毫無睡意。
侯府沉浮,舒家困頓……無數念頭在腦海中翻攪,讓她心緒難平。
篤篤篤。
極輕而有規律的叩擊聲,在寂靜的夜裡異常清晰。
不是敲院門,而是敲她這間小屋的破窗?
舒南笙心下一凜,悄然起身,無聲地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細縫。
窗外,一個穿著淺紫色比甲的小丫鬟正焦急地朝裡張望,正是顧長安身邊最得力的紫鳶。
見窗開了,紫鳶眼睛一亮,壓著嗓子急急道:“姑娘!是奴婢!潭州那邊傳信來了,一切妥當!世子爺他回來了,就在巷口馬車上,等著見姑娘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