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雋意淡淡道:“希望結果能如預期吧。”
不多時,隊伍便抵達軍營轅門,謝知剛直接帶著密信闖進帥帳。
謝景洲正在批閱軍報,見兒子滿臉怒容,不有挑了挑眉,“這是怎麼了?”
謝知剛冷著臉,將那封密信遞過去,同時將今日截獲信件、追捕孟震的經過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謝景洲接過信紙,目光掃過字跡的瞬間,臉色便沉了下去。
隨著一行行讀下去,他周身的空氣彷彿都凝結了,眼中漸漸燃起熊熊怒火。
“好一個孟震!”謝景洲捏著信紙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咬牙切齒道,“竟敢如此血口噴人,栽贓陷害我謝家!”
他將信紙遞給身旁站著的蕭仲文。
蕭仲文看完後,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國公爺,這事關重大啊!若是這等信真的送到了皇上案前……”
“虧得我兒警醒,不然等此信送去京都,我謝家就已是案上魚肉了。”謝景洲冷聲道,目光銳利如刀,“通敵叛國?割據一方?我謝家世代戍邊,血染疆場,竟落得如此評價!”
“把孟震帶到刑房!我倒要看看,這背後到底是誰在興風作浪!”
孟震被押向軍營深處的刑房,一路上仍在瘋狂掙扎,嘴裡的布團被他頂得鼓鼓囊囊,發出含混不清的怒罵。
刑房是間陰暗潮溼的石室,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帶稜的鞭、生鏽的鐐、燒紅的烙鐵……
火把的光在斑駁的石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更添了幾分森然可怖。
孟震被死死綁在刑椅上,對面是大刀金馬坐著的謝景洲,以及站著的蕭仲文。
護衛取下他嘴裡的布團,他立刻大口喘著粗氣,喉嚨裡發出粗礪的聲響。
“謝國公,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仲文靜靜望著他,“孟統領,你何必明知故問呢!”
“孟震,”謝景洲語氣平靜得可怕,“現在可以老實交代了。是誰指使你構陷我謝家的?”
孟震抬起頭,臉上雖有懼色,眼中卻仍透著幾分不屈:“我沒什麼好交代的!你們謝家擁兵自重,手握十萬兵權盤踞邊疆,本就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
“哦?”謝景洲挑眉,“我謝家是如何威脅了江山社稷的?”
“你們世代鎮守邊疆,兵權在握數百年,十萬重數,難道不是威脅?”孟震梗著脖子反駁,“歷朝歷代,哪個擁兵自重的藩鎮最後不是舉旗造反?我這是防患於未然!”
“擁兵自重?”謝景洲怒極反笑,聲音陡然拔高,“我謝家世代戍邊,父兄族人戰死沙場者上百餘人,用鮮血和屍骨守住這雲城防線,到你嘴裡竟成了擁兵自重?”
“忠良?”孟震嗤笑一聲,眼神裡滿是嘲諷,“若真忠良,為何不主動交出兵權?為何要在雲城培植勢力,形同割據?”
謝景洲被他這番顛倒黑白的話氣得說不出話來,懶得與他掰扯,胸口劇烈起伏。
“孟統領好生伶牙俐齒,是非不分,既然如此,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是不會說實話的。”蕭仲文對身旁的護衛使了個眼色。
一個護衛立刻從牆上取下一根浸過鹽水的細鞭,在孟震面前晃了晃,鞭子上的倒刺閃著寒光。
孟震臉色驟變,身體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卻仍硬著頭皮喊道:“你們想用刑逼供?好啊!這更證明了我的話!謝家心虛了!你們就是要造反!”
“用刑又如何?”蕭仲文冷冷道,“你構陷忠良,意圖顛覆邊防,就該承擔後果!”
“啪!”細鞭狠狠抽在孟震腿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孟震慘叫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卻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連續十幾下抽打完,孟震的褲腿已被血浸透,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咬得發紫,卻依舊不肯鬆口。
“這個傢伙倒是有幾分硬氣,看來還得用更重的刑才是。”蕭仲文轉向謝景洲,“國公爺,不如我們也審問審問他的屬下,說不得其中就有他的心腹。”
謝景洲點了點頭。
幾個護衛被輪流帶到隔壁石室審訊。
其中一個叫趙四的護衛,本是孟震的心腹,平時對他頗為忠心。
但他顯然沒孟震那般硬氣,不過捱了幾鞭,就哭喊著求饒。
“饒命!饒命啊!我什麼都說!求將軍別再打了!”趙四受不住這樣的重刑,癱在地上,涕淚橫流。
“說!這件事到底是誰指使的?”負責審訊的軍官厲聲喝問。
“是……是皇上……”趙四聲音顫抖,說出的話卻如驚雷般炸響,“是皇上暗中授意孟統領這麼做的……”
謝景洲和蕭仲文聽到這話,皆是一驚。
“還有誰?”軍官繼續追問。
“還有……還有秋太后的侄子秋建業……”趙四斷斷續續地說,聲音越來越小,“孟統領跟秋家往來密切,這次的事,就是他們一起謀劃的……”
“胡說八道!”隔壁突然傳來孟震憤怒的吼聲,顯然他聽到了趙四的供詞,“趙四!你休要胡言亂語汙衊聖上!”
但趙四此刻已是驚弓之鳥,他再不討饒,後面就要被卸掉四肢了,哪裡還顧得上孟震?
他像倒豆子般繼續說道:“皇上說謝家功高震主,手握重兵難以駕馭,必須想辦法削弱……秋建業說他能幫忙,條件是事成之後,要讓秋家接管雲城部分兵權……”
“所以他們就讓孟統領跟著沈侍郎來雲城,一邊監視沈侍郎的動向,一邊收集對謝家不利的證據……若是找不到真憑實據,就……就編造證據……”
“住口!”孟震在隔壁瘋狂掙扎,刑椅被他撞得咯吱作響,“趙四你這個叛徒!你這是在害我,害皇上!”
趙四卻像沒聽見一般,只顧著自己脫罪:“他們還說……還說如果沈侍郎不肯配合構陷謝家,就連他一起除掉……反正只要能扳倒謝家,用什麼手段都無所謂……”
“資助蠻族的那些物資,是誰提供的?”軍官追問。
“是……是秋家暗中透過商隊送過去的……”趙四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們故意讓蠻族變強,挑起戰事,然後再嫁禍給謝家,說……說是謝家暗通蠻族……”
謝景洲聽到這裡,臉色已鐵青如鐵。
他萬萬沒想到,皇帝和秋家竟會用如此卑劣陰狠的手段。
不僅構陷忠良,竟還敢資敵,拿邊疆數十萬百姓的性命當棋子!
這已不是朝堂爭鬥,而是徹頭徹尾的喪心病狂!
“還有什麼?一次性說清楚!”軍官的聲音也帶著怒意。
“孟統領還讓我們準備了後手……”趙四吸了吸鼻子,“說如果事情敗露,就咬定是謝家嚴刑逼供、偽造供詞……反正死無對證……”
蕭仲文聽完,臉色黑沉地看向謝景洲:“國公爺,這……這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謝景洲沉默了許久,石室裡靜得能聽見火把燃燒的噼啪聲。
他緩緩站起身,眼中翻湧著失望與憤怒:“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從一開始,我們在他們眼中就是必須除之而後快的敵人。”
“不管我們如何忠君愛國,如何浴血奮戰,在他們看來,都是有罪的。”
他效忠的君王,竟然默許了這等陰謀?
謝家數百年的忠誠,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算計?
“國公爺,”蕭仲文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謝景洲看了看站在門口的沈雋意,又掃過在場的將領,沉聲說道:“先封鎖訊息,絕不能讓此事外洩分毫。”
謝景洲走出刑房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晨風吹起他的戰袍,獵獵作響,卻吹不散他周身的寒意。
他早隱約察覺到皇帝對謝家的猜忌,卻沒想到猜忌竟深到這種地步,甚至不惜勾結外戚、資助敵國。
這樣的君王,還值得臣子用性命去效忠嗎?
一時間,謝景洲望著蒼茫遼闊的天地,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也是陡然一黑。
再不省人事了。
“國公爺!”
謝家軍營瞬間陷入一陣混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