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北平漂流記

第60章 醉酒吟唱

慶餘堂,名雖似藥鋪,實乃京城首屈一指的風月場。這銷金窟裡,一盞茶便抵尋常百姓一月嚼穀,一瓶白蘭地頂得上半年勞作。往來皆是朱紫貴客、豪紳名流。

陸嘉衍礙於情面,被眾人半推半就擁了進去。甫一落座便如芒在背——洋酒瓶上明晃晃的價碼刺得他眼疼,姑娘們臉上厚重的脂粉,更像刷了立邦漆一般,讓人不忍直視。

“貝子爺容稟,小的家裡規矩頗多,賢妻有言,戌時必得歸家。”陸嘉衍起身長揖,懇切說道:“今日恕小的不能奉陪,還望貝子爺玩的盡興。”

“才沾席就要走?”貝子爺將翡翠鼻菸壺往案上重重一磕,冷笑道,“區區個宮女就把你治得這般服帖?罷,要走便走。只是這滿座貴胄,你總得飲了辭席酒才像話。”

陸嘉衍推辭不得,只得硬著頭皮連飲了八杯白蘭地,這才勉強脫身。甫一出得門來,夜風迎面一吹,酒勁便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他踉蹌著扶住斑駁的磚牆,胃裡翻江倒海,直吐得肝膽俱顫。二虎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好容易才將他安頓在人力車上。

拉起車槓快步前行,陸嘉衍癱軟在座位上,醉眼朦朧地望著街邊忽明忽暗的燈火。酒意上湧間,他不自覺地哼起了一段熟悉的歌曲:

“臺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沙啞的嗓音在夜色中飄蕩,時而斷續,時而綿長。

二公子眉頭一蹙,手中摺扇“啪“地合攏:“這唱的什麼曲子?調不成調,腔不成腔,倒是詞裡透著幾分意思。”

話音未落,他已撩起衣襬疾步追去:“快!給我追上前面那輛車!”

偏生他的馬伕遲了一步才套上車出來,而二虎卻似初生的牛犢,兩條腿跑得比馬車還快。青石板上“咚咚“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轉眼間就拐進了巷子深處。

待二公子追至巷口,只見朱漆大門“咿呀“一聲合攏,將兩人身影吞沒。他駐足門前,仰頭望著“陸府”的匾額,月光在匾上鍍了一層冷霜。

那句“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在心頭反覆盤旋,竟覺喉間發苦——這不正是說的他自己麼?摺扇在掌心敲出沉悶的聲響,忽而輕笑一聲:“白骨青灰皆我'”..孔尚任這《桃花扇》,當真寫盡了人世滄桑。“夜風捲起他月白色長衫的衣角,在青石板上投下搖曳的孤影。

他轉身時,腰間玉佩叮咚作響:“明日去遞個帖子,就說——“略一沉吟,:“西城沈家二公子,想請陸先生東興樓一敘。這般好詞,倒值得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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