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郎慢慢又品了一口,唇角彎出清淺笑意,“這玉帶羹,有君子高蹈之風,亦有俗世煙火之意。小娘子廚藝極佳,所言亦有理,是我想得太多,矯情了!”
阿榆怔了下,只覺這話似在哪裡聽過。看向李三郎時,李三郎目光煜煜,竟似帶了幾分殷切和殷勤,也正凝視著她。
阿榆心頭一跳,本能地覺得哪裡不對,但盯著他,一時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李三郎不以為意般笑了笑,斯斯文文地繼續吃他的飯菜。他的動作看起來舒緩,卻很是不慢,不過片刻,便空了盆。
他意猶未盡地嘆息一聲,拍了拍醜白的腦袋,笑道:“別看了,沒你的份了!”
話未了,便見阿榆不知什麼時候把剩下的一盆段鱔端來,放到醜白麵前,幾乎用李三郎同樣的姿勢,也拍了拍醜白的腦袋。
“來,我請你吃的。”
醜白搖搖尾巴,可憐巴巴地看著李三郎。
李三郎忍笑,摸摸醜白耳朵,“去吧。”
醜白立時埋頭大吃。
安拂風臉色微沉,嫌棄地瞪了阿塗一眼,顯然怨他蠢笨,竟讓他們看上的好東西被條醜狗給搶了。
阿塗不服地反瞪了回去。有本事你攔小娘子餵狗呀,有本事你從狗嘴裡搶食呀……
安拂風自是做不出這些事的,故而也只能眼睜睜地看醜白幾口吃光,甚至連盆底都舔得乾乾淨淨。
阿榆便再拍一拍醜狗的腦袋,溫柔道:“如果下次再來,我繼續給你做好吃的。”
醜白自然是聽不懂的,卻覺出眼前女子的溫柔親近之意,愜意地仰起頭,眯起小眼睛,不緊不慢地搖起了尾巴,——只剩了親暱,竟再無半絲防備。
它身邊的另一個人,自然是聽懂了。
李三郎目注阿榆,輕笑,“小娘子如此好意,在下豈能拂卻?下次必攜它同來!”
安拂風眼睛頓時亮了,“那三郎君何不預付些銀錢,還可多算些折扣的。”
阿塗不由皺眉,連連向她使眼色。市井小民或許會看中這點蠅頭小利,如李三郎這等風姿卓絕的,拿折扣去招攬,沒的玷辱了人家的氣節……
安拂風還未及領會阿塗意圖,那廂李三郎已笑道:“好啊!怎麼付?”
阿塗呆了下,怔怔看著李三郎,仿若在看一條自投羅網的魚,又大又蠢那種。
安拂風便悟了。阿塗這是開竅了,猜到了李三郎貪上阿榆的廚藝,讓她逮住機會,賺上一大筆呢!
於是,安拂風毫不客氣道:“三郎君若真喜歡,不妨丟下一百貫錢,日後來食店,只要小娘子在,必定親手下廚為三郎君做菜。”
她的話中其實是有坑的。李三郎分明是被阿榆的廚藝吸引而來,不惜重金也要償那一口佳餚。她故意會讓阿榆親手做菜,卻又加了個前提,得小娘子在。——可阿榆忙著查案,常在打烊後才回來,哪能天天下廚?便是在店中,她藏著不露頭,推託不在,難不成李三郎還能奔後院搜人?
李三郎似完全沒覺出不妥,點頭道:“如此甚好。”
他取出兩錠黃金放到桌上,“小娘子的廚藝,萬金不換。但在下俗人,只能以阿堵物相求,小娘子不嫌棄,便是在下之幸。”
阿塗差點驚掉眼珠。
兩錠黃金,二十兩,少說也能換上兩三百貫的銅錢,足以將這間小食店盤下來了。
安拂風看此人出手如此大方,卻有些忐忑了,抬頭看向阿榆,一時不敢去接。
阿榆隨手拿起黃金把玩著,目光裡夾了絲疑惑,“這位……郎君,我們是否在哪裡見過?”
李三郎微笑,“我生於京師,長於京師,很少離開。這間食店,也是我第一次來。”
言外之意,應是沒見過。
但阿榆抿緊唇,盯了他片刻,忽莞爾一笑,“或許,真沒見過吧!”
李三郎深深看她一眼,牽起了醜白。
“走了,吃了人家好吃的,更不能就賴著了!”
李三郎大袖一擺,瀟灑而去。阿榆目送他遠去,一時有些失神。
阿塗好奇,問:“小娘子,在想什麼呢?”
阿榆收回眼神,輕飄飄道:“看那狗生得真醜,看那人生得真好……”
阿塗不覺點頭,“我也覺得這位李三郎生得好,看著比沈大郎君還順眼。”
阿榆略一頷首,依然一瘸一瘸地,慢慢走回後院去。
不知為什麼,阿塗覺得阿榆的背影有些蕭索,一時摸不著頭腦。
安拂風卻有些緊張了,嘀咕:“比沈惟清生得好?氣度是不一般,但真說起長相,哪裡好了?”
秦小娘子真好,特別好,好得安拂風想把她藏起來。
可惜她不是男子,娶不了阿榆。細想下來,沈惟清的確是她所能想到的阿榆最合適的夫婿人選。——雖然狡猾虛偽,但這種狡猾虛偽用來保護家人上,似乎也是個不賴的選擇。
最要緊的是,阿榆嫁了沈家,她蹭飯也方便呀。
這個李三郎,哪裡冒出來的?
阿榆回到她的小屋子,坐上床榻,抱膝揉了片刻膝蓋,便聽窗欞外有人輕叩了三聲,然後傳來了凌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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