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清微傾了身,笑容淡淡,“紅葉,此處雖非公堂,但你所說的每個字都有專人記錄,待你說完也需按手印畫押,作為呈堂證詞。若有胡謅偽飾之詞,耽誤官府辦案,一樣法網難逃。”
紅葉怔了怔,不由看向鮑廉。
鮑廉和聲道:“紅葉,你只消實話實說,沈郎君何等人物,自然稟公處理,不會刻意為難你一介小婢。”
紅葉便猶豫了下,方道:“我並未在旁伺候,但裡面的聲音還是聽到些的,何況太夫人後來也跟我說了這些情形,再不會錯的。”
“後來呢?”
“後來……”紅葉扭捏了下,到底道,“後來我便故意讓鸝兒聽到了巫蠱之事,的確有心讓這事傳到喬娘子耳朵裡,拿孝道逼她清醒些。”
她跪下身來,紅著眼圈哽咽道:“此事家主與太夫人全不知曉,都是小婢自作主張。小婢……小婢實在不想看著喬娘子如此忤逆,害人害己。小婢錯了,但小婢不悔!”
她錯了。
但一個忠於主人的侍婢,隨便傳幾句似真似假的閒話,官府管得著嗎?
主人嘴上不說,心下怕是正欣賞著,往後那些提拔和賞賜,還不是頭一份的?
她自然是不用悔的。
那廂鮑廉已帶著三分無奈三分愧意說道:“我也是後來才知曉,母親大人在內人回府後,悄悄派人去取下了繡像,發現內人已換掉了原來那幅不祥繡像。開始以為她知錯了,才自己將其毀去,後來旁敲側擊打聽,才知她只是將先前那幅藏起,依然包藏禍心!我也是這時候才得到訊息,眼見母親大人久病未愈,家宅不安,不得已才叫人暗暗前去別院,找出那幅繡像,將其毀去。”
阿榆至此方抬了抬眸,不明意味地低聲道:“毀去了?”
“那等不祥之物,留著做甚?只是我等都未想到,內人知曉後會如此焦灼,竟不顧一切冒雨回去,乃至病重而亡……”鮑廉黯然神傷,“說來都是家門醜事,鮑某倒不在乎聲譽,但逝者已矣,我等自然需為亡者諱,故而繡像之事,後來竭力淡化,連巫蠱之事,也禁知情者提起。”
他長長一嘆:“誰知我苦心隱瞞種種,反讓諸君生了猜忌,疑心到鮑某家人。鮑某如今道明一切,不知諸位可還滿意?”
堂上韓平北等人默然對視。
在鮑廉口中,一切都是因喬娘子忤逆君姑,心生惡念,鮑家作為受害者,被逼無奈,才有了自保之舉。喬娘子惡有惡報,自己想不開,一病而逝,夫家重情重義,為了維護亡者聲譽,竟對喬娘子的“惡行”諸多隱瞞,真是書香流傳,堪稱積德之家。
聽聽,因果齊全,邏輯完整。
如果不是已確定喬娘子曾在鮑府內被人替換藥材,如果不是知情的小姜疑似被滅口,指不定他們真信了。
阿榆忽向韓平北道:“韓郎君,下去你去勾欄瓦舍,把我帶上吧!”
韓平北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啊?”
阿榆道:“我想看看那些滑稽戲都是怎麼演的,總覺得不難。”
韓平北一時未解其意,只覺有點不太敢看沈惟清的眼神。平時蹭蹭飯開開玩笑也就罷了,帶沈大郎君的未婚妻去勾欄什麼的……
這畫面太美,他想想都覺得雙腿疼……真有那麼一天,他老子一定會把他瘸了的雙腿打爛。
沈惟清卻已輕笑起來,“阿榆,會者不難,難者不會。有的人有天份,都不需要學的。”
韓平北驀地悟過來,笑道:“這個倒也是,我近來的確見識了不少有天份的,可比勾欄那些戲子會演會唱多了!”
鮑廉黑了臉,“二位,這是何意?”
沈惟清淡淡一笑,“鮑學士,我只需知曉,鮑家對喬娘子、對繡像的確有所圖謀,就夠了!”
鮑廉環顧幾人,終於察覺不對,正待試探時,那邊已有差役來報道:“沈郎君,安七娘子和昨天出去的那些兄弟,把嫌犯帶回來了!”
“都帶過來!”
鮑廉皺眉,卻維持著文人的清高,哼了一聲,拉著紅葉稍稍退後,低聲道:“卻不知我鮑廉怎麼得罪了你們!我倒要看看,你們打算怎樣攀扯我鮑家!”
說話間,安拂風行走如風,按著佩劍當先走來。她身後,十餘名衙役魚貫而入,押著一名掌櫃、數名夥計或藥童模樣的人。
鮑廉看著被押來之人都很面生,暗自鬆了口氣。
他身後的紅葉也是茫然,直到聞到那些人身上傳出的淡淡藥味,猛地想到了什麼,臉色刷地一下慘白。她想出言提示鮑廉,忽覺背上一冷,一抬頭,正對上阿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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