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帶著清清淡淡的笑意,明媚討喜,宛若天真無害的鄰家女孩。但一旦被她黑若深井的眸子盯住,似被黑夜裡的餓狼盯住般,怵得渾身汗毛倒豎……
紅葉冷汗涔涔,待看到沈惟清也有意無意地瞥向她,她不由抿緊唇,連想去拉鮑廉衣袖的手都縮了回去。她的手指一根一根蜷起,面頰也越來越白。
安拂風雖不喜沈惟清,但無疑沈惟清是最瞭解她的一個。一見安拂風冷傲睥睨的眼神,他便知有戲了。
果然安拂風上前,卻是向阿榆道:“小娘子,你要的人,我找到了!”
她掏出一本帳冊,攤開,開啟到其中一頁,指向其中一行字。
夏枯草、白鮮皮,各半斤,也就是各八兩。
而正常用藥,多以貼計,每貼某樣藥用量常常只需數錢。
阿榆倒有些驚異,笑道:“原以為人心難測,又隔了一年,不好查,不想竟查出來了!”
安拂風遲疑了下,雖是不願,還是說道:“此事也算沈郎君安排妥當,他猜到賣藥之人可能與買藥之人熟識,或收受了重金,會心生包庇,故而讓我等在詢問後便在附近安排人手,監視掌櫃或夥計有無異常動靜。果然,這家藥房的人在我們查問時矢口否認,卻在我們離開後立刻派人前往鮑府。”
她指了指其中一名夥計,嘲笑道:“這位夥計,正是在鮑府門口逮到的呢。當時他求見的,是一位高大娘。若不是怕他進了鮑府,高門大戶的,把人給弄沒了,我當時便能連那個高大娘一起抓了,那可真叫抓賊抓贓了!”
鮑廉只聽了一半,也猜到了發生了何事,也微微變色,只揹著手故作鎮定,研判著事態發展與脫身之策。
阿榆心裡暗驚,想要監視這麼多藥房這麼多人的異常舉動,對於眼前這十餘名差役,絕對是件不可能的任務。如眼前這家店鋪連掌櫃在內就有五人,兩人一組盯哨,那需要十人了。若查問了五六個房藥,豈不是需要五六十人跟著行動?
然後,她想到了王四,立刻釋然了。
這樣的地頭蛇,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吧?
阿榆心念轉動,已看向鮑廉,輕笑道:“還未請教鮑學士,高大娘是哪位?”
鮑廉負了手,皺眉道:“小娘子說笑了,鮑府雖非大戶,但僕役人口也不少。我尋常事多,豈會留意這些尋常婢僕的姓名模樣?”
阿榆看向紅葉,“你呢,同樣是侍僕,同樣地位不低,你總該知道這高大娘是哪位吧?”
紅葉汗如雨下,低聲道:“娘子恕罪,我只管服侍太夫人,其他一概不知,一概不管。”
一概不知,一概不管,卻挑撥離間,算計喬娘子嗎?
安拂風最瞧不上這種裝模作樣的作派,翻了個白眼,抬手將那掌櫃一揪,已提溜到眾人面前,喝道:“你說,那個高大娘是誰?”
掌櫃的看了眼鮑廉,吃吃道:“這個,她……好像是……這個……”
安拂風抬手一巴掌甩了過去,“腦子裡進了五穀蟲,話都說不清楚了嗎?要不要我給你洗洗腦子?”
她抬手又是一個巴掌扇過去,幾乎將掌櫃扇得原地轉了個圈,又將安拂風拎著衣領提著面對眾人,“記起來了沒?”
掌櫃慘叫,哭道:“記起來了,記起來了!高大娘是鮑家主母安四娘子的陪房娘子!是安四娘子的人!”
眾人齊刷刷看向鮑廉。
鮑廉正陰著臉看向安拂風,“這位娘子在要審刑院將人屈打成招嗎?”
沈惟清微微一笑,“鮑學士,她是安家七娘子,代安家清肅門戶,與我審刑院何干?”
鮑廉怔住,細看安拂風,才隱約認出這位竟是安家那位頂樑柱的寶貝女兒。
安四娘那支隔得遠,自願成了鮑廉之妾後,安副指揮使嘴裡不說,心底難免膈應。鮑廉與他同朝為官,自詡清流,這叫人如何看待安家,如何看待安家其他小娘子?故而鮑廉逢年過節往安家去得勤,安副指揮使常常避而不見,更別說他寵愛的寶貝女兒了。
安拂風這時才知沈惟清特地找自己去抓人,竟有這麼層意思。
想想也是,如果在安家附近的藥房買的藥,此事就很可能跟鮑家那位安四娘有關了。
陰險,一如既往的陰險!
安拂風暗暗詛咒時,阿榆忽走了過來,抬手便是一巴掌,也打在了掌櫃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