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拂風收到沈惟清使來的眼色,看了眼阿榆有些落拓的背影,一按佩劍,跳上了馬車。
阿塗正聞聲出來相迎,正見安拂風那架勢,不由一縮頭。
呵,這兇悍娘子,難道打算一言不合連沈大公子都要砍嗎?
安拂風的確很想砍沈惟清兩下。
上了車,剛坐穩,她便低聲喝問:“怎麼回事?她晨間跟我分開時還滿臉是笑,回來怎麼又耷拉著腦袋?案情進展不順?還是你欺負她了?”
沈惟清沉吟了下,“拂風,你確定,我欺負得了她?”
安拂風慍道:“論家世,論官位,論武藝,你哪樣欺負不了她?”
沈惟清道:“你可知不知道,她只需一句話,便能讓人丟盔棄甲,手足無措?”
安拂風開始不解,但終於看清沈大公子眉宇間的那抹惆悵時,眼睛忽然亮了。
她立時收劍靠了過去,笑眯眯問道:“不會吧,沈大公子,你陷進去了?阿榆讓你陷進去了?這才幾天!哈哈哈,沈惟清,你也有今天!”
沈惟清臉色便極不好看,“我的意思是,她畢竟是我未婚妻,有些事,我無法坐視不理。”
安拂風瀟灑地一拂額間碎髮,輕描淡寫地道:“嗯,我聽清了,你承認她是你未婚妻!”
沈惟清深知這位安七娘子同樣無法正常交流,按了按突突亂跳的太陽穴,說道:“你知不知道她小時候被人拐走過?”
“啊?”
瞧見安拂風一臉詫異,沈惟清心頭略舒服了些,說道:“找個地方聊聊吧!我想知道,她昨晚和今天經歷了什麼,讓她心緒大好。或許,這是解她心結的好機會。”
行到州橋附近,沈惟清點了盞燈籠提在手中,帶安拂風下了馬車。
盧筍只能在馬車上乖乖地等著,眼巴巴地眺著,暗自遺憾聽不到更多的秘事了。
作為沈惟清最貼心最忠實的小隨從,他從不認為少主人是為了避開他才下的馬車。
咦,這二人沿河岸邊走邊聊緩緩而行的身影……挺般配!
雖說秦小娘子明媚討喜,可安七娘子也冷豔出眾呀!
他覺得自己又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大秘密。
他可不是大嘴巴,這個大秘密千萬不能說出去,頂多告訴二管事那個俏皮的小孫女兒,或伺候老主人的那個甜嘴侍婢,還有他那二姑婆或三舅媽如果問起來,也不好不回答的……
可惜沈惟清早就認定了他的小隨從是個大嘴巴,關於阿榆的某些事,他半個字也不想讓盧筍聽到,一心杜絕他發散天馬行空想像力的機會。
他簡略跟安拂風提了阿榆的舊傷,以及阿榆提起的被拐賣、受折磨的遭遇。
安拂風聽得呆住,“可、可阿榆天真善良,不像遭遇過這些事……”
天真善良……
沈惟清看著天真善良的安七娘子,苦笑,“罷了,你就當她天真善良吧……只是她的確遭遇過許多不好的事,所以她的性子裡,有截然相反的另一面。你與她相處這些日子,我不信你完全看不出來。”
安拂風被他一提醒,果然有了些疑惑。從綁匪那裡全身而退,前來問罪的沈惟清剎羽而歸,一心鑑賞美食的韓平北錢袋給坑癟了錢袋……最離奇的自然是救酈母那次,所有人都覺得是沈惟清力挽乾坤,救人救己,可從沈惟清事後的態度看,她總覺得事有蹊蹺,更像是阿榆力挽乾坤,救了所有人。
安拂風猶猶豫豫地說道:“如果是這樣,阿榆的另一面,應該很厲害吧?”
“被逼出來的厲害,不叫厲害。那位凌叔說得沒錯,她的心境大有問題,我希望她能真正恢復過來。”
“那……你想怎麼做?”
“那三年是她的痛處,戳不得碰不得,我只能儘量去尋找能讓她放鬆心緒的東西。比如,昨天下午你們去了哪裡,遇到了什麼事,讓她忽然放下了心中塊壘。”
安拂風茫然,“昨天下午?遊汴河啊,不是你讓去的嗎?”
“遊汴河時,你們遇到了什麼事?”
“什麼事?沒遇到什麼事,就四處看看,然後就回去了。”
“……”
沈惟清無語,只能耐下性子,解釋道,“你沒發現,阿榆回來後情緒變化很大嗎?你細想想,她跟你出去的一路,具體都去了哪裡,做了哪些事。”
安拂風也想起阿榆前後情緒的確差異很大,認真地回憶起來,“阿榆出生在京城,其實早年就坐船遊過汴河,所以剛坐上船時,她情緒也不太高,也就看看水,看看魚,看看橋,看看兩岸……對了,看到州橋時停了停,說小時候看這橋既繁華又熱鬧,現在看著,也沒什麼差別。”
安拂風回憶起阿榆當時的神情,語速終於慢了下來,“她當時很難過,好像快哭了,偏很快揉揉眼睛跟我笑,說都跟原來一模一樣,真好。”
“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