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清依然笑容清潤,說道:“嗯,我瘋了。”
他轉頭看向鍾兒,“你都聽清楚了?回去一字一句復敘給你家主人、主母,江九娘跑我沈府,說我瘋了,說我未婚妻卑賤,還說安七娘是潑婦。如果江九娘真的瘋了,我可以不計較;如果她沒瘋,跑我沈府如此羞辱沈府少主人和少主母,我總要去江家討個說法!”
江九娘真的要瘋了,指著沈惟清怒道:“你,你不識好歹!”
沈惟清一拂袖,神情溫文卻言辭如刀:“如此惡客,沈府不敢留!九娘子,請吧!”
那邊侍婢忙上前,行禮道:“九娘子,請吧!”
江九娘面色慘然,叫道:“沈惟清,你竟為這賤人如此待我!這賤人究竟好在哪裡,把你蠱惑成這副德行?”
她顏面丟盡,此時再顧不得端著世家風姿,紅著眼睛要衝上前揪打阿榆。那邊沈家侍婢忙拉住,又有數名沈家健僕攔到跟前,不許她上前。
沈惟清已懶得再跟她扯下去,一拉阿榆,“走,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阿榆看了眼還想衝過來揪打的江九娘,想了想,走過去柔聲笑道:“九娘子,你仔細看看我,再仔細看看你現在撒潑撒賴的模樣,很快就會發現,我比你美貌,比你溫柔,比你聰慧,比你有才華。如果我這樣的連做妾都不配,九娘子就連我腳底的泥都不如!”
“你、你……”
江九娘指著眼前這個不要臉的小娘子,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
鍾兒驚嚇得連忙抱住,喚道:“九娘子!九娘子!”
阿榆便溫柔地拍了拍鍾兒的肩,含笑道:“快送她去醫館吧!沈府沒大夫。說來這娘子的這氣性也真大,我又笨嘴拙舌的不會說話,若是醒了,別被我不小心又氣死過去呀!”
鍾兒還真怕她家娘子給活活氣死,連忙叫來眾隨從,扶著江九娘匆匆離去。
不遠處傳來清脆的擊掌聲,卻是安拂風唇角彎出一縷笑,正讚賞地看著他們。
她道:“論起不動聲色欺負人,你倆還真是絕配!”
她擔心阿榆被江九娘欺負,悄悄跟了過來,再沒想到會看到二人聯手反殺江九孃的一幕。
“我?我做什麼了?我什麼都沒做!”
阿榆笑得兩眼彎彎,如月牙般輕盈可愛,神情間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沈惟清負手輕笑,“嗯,你什麼都不用做,我招來的麻煩,交予我便是。”
安拂風欣然道:“好,那我就不管了。希望沈郎君能儘快娶得佳婦,安定下來,免得那起子小人再拉上我嚼舌根。”
眼看沈惟清並無邀她同行之意,她自然也不會壞了阿榆的好事,揹著一隻手,自顧自走開。
沈惟清果然向阿榆道:“我給你備了一樣東西,你瞧瞧是不是喜歡。”
阿榆奇道:“什麼東西?”
沈惟清笑了笑,拉過她的手,徑自走向他的三端院。
此時阿榆跟沈惟清漸漸熟稔,抬頭看了眼院名,便問道:“你這院子,為何叫三端院?”
沈惟清面露異色,“你知道何為三端?”
阿榆笑了笑,“偶見哪部書上提過,君子避三端,避文士之筆端,避武士之鋒端,避辯士之舌端。你院名三端,是警醒自己避此三端嗎?”
“可以這樣理解。”沈惟清頓了下,又輕笑,“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不是君子。文士之筆端,武士之鋒端,辯士之舌端,我都想磨礪一番。”
阿榆立刻點頭,“必然是後者了。都學到極致,必是一位極優秀的小人,到哪裡都能如魚得水。”
沈惟清著實噎了一下。
極優秀的小人?這算是表揚?早知道他就徑說自己是避三端的君子了。
他瞅了阿榆好幾眼,無奈地嘆了一聲,取過桌上一隻綢緞盒子,開啟,裡面是根檀木的簪子,簪頭綴以幾朵雪團似的花朵,像木香,細看形狀又有所區別,且花朵錯落分開,不似木香成團成簇,明顯更有韻致。
細看雕花材質,竟是色澤瑩純的骨珀。
論起琥珀,原也算不得特別珍貴,但白色骨珀並不多見,且多質地鬆散,如這等色澤上佳並能用來雕刻精緻小件的,就更少了。
阿榆卻未在意骨珀如何珍貴,只定睛看了幾眼那雕花,說道:“這不是木香花吧?”
沈惟清道:“我讓匠人雕木香花,或許他沒見過木香花,或許他會錯意了,便雕了這個。”
會錯意?
阿榆定睛看那花朵,終於辨出,這是梔子花,便笑了起來。
“梔子花呀!哪來那麼小的梔子花!”
“是梔子花。”
沈惟清留意阿榆眼神,確定她真的只是純粹地在欣賞花朵,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