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武則天

第447章 大唐邁入工業化時代的序幕

“無論貴賤皆好佩戴銀飾……”

武則天端著茶盞的手,在空中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目之中,原本因聽到無大銀礦而稍顯沉寂的冰面,驟然被一道極其銳利、極其明亮的光芒刺穿!

啪嗒。

一滴微涼的茶水,從她指尖滴落在紫檀木榻沿上,留下一個深色的圓點。她卻渾然不覺。

殿內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宮燈燭芯燃燒的細微噼啪聲,如同敲打在緊繃的神經上。

“零散小銀脈?”

武則天忽然輕笑出聲:“小山坂合部石積小覷了他故鄉的造化,也小覷了本宮的兒子!”

她猛地放下茶盞!

杯底與檀木相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愚蠢!”

武則天站起身,暗紅色的常服下襬無風自動,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瀰漫開來,殿內的燭火都為之搖曳低伏!她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冰錐刺骨,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洞察力:“若只是零散小銀脈,豈能支撐起一國之民,無論貴賤貧富,皆有銀飾可佩?更遑論自古有之!此非尋常礦脈,此乃礦藏豐沛、開採日久、白銀流通已深入骨髓之象!”

武則天相信李賢,因為李賢沒有抵達安西之時,曾言安西有儲量驚人的銅礦和金礦,事實上,安西不僅有金礦和銅礦,數量還非常驚人。

然而,李賢提出這個結論的時候,李賢並沒有去過安西,後來,李賢提出遼東有茂山鐵礦和惠山銅礦,李賢同樣也沒有去過遼東,

李賢為什麼可以提到如此詳細的資訊?這可以說明李賢手底下有一支龐大的峒師(勘探隊)。

“銀飾便是最好的證據!”

武則天一字一頓,如同在宣讀最終的判詞:“其價雖不如金玉,卻遠高於銅鐵!能令舉國之民皆以此為飾,非有海量白銀支撐、且其價已相對低廉不可!這絕非零散小礦!這石見必藏有驚天鉅富!其量之巨,恐遠超世人想象!”

武則天緩緩踱步,每一步都彷彿踏在冰冷的事實之上:“劉仁軌老而彌辣,無利不起早!若無十成把握,他豈會以七十高齡、功勳之身,親蹈東海風濤?六郎……更是謀定後動!他丟擲此餌,豈會是一戳即破的假餌?”

葉紅衣依舊跪在陰影裡,面紗下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露出的眼睛,瞳孔卻微微收縮了一下。

她跟隨武則天多年,深知其判斷之精準,幾乎從未出錯。武則天此刻的篤定,讓她心中那點石見銀山為假的猜測瞬間煙消雲散。

銀山……竟然是真的!而且其規模,可能龐大到令人戰慄!

“可是太后……”

葉紅衣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疑慮:“若銀山為真,陛下為何……為何要驅趕諸家門閥傾力投入?朝廷自取之,豈非盡收囊中?何須分利與人,養虎成患?”

“分利?養虎?”

武則天停下腳步,轉過身,鳳目之中爆射出兩道更加冰冷:“他豈是在分利?他是在……借刀!借門閥之力,為他開山取寶!借門閥之財,為他填那跨海遠征的無底深坑!”

武則天的語速加快,如同冰雹砸落:“遠征倭國,開礦鑄銀,需耗費多少?海量糧秣、龐大船隊、精銳士卒、頂尖工匠……更需在蠻荒異域建立根基!朝廷國庫,縱有積蓄,又能支撐幾時?若傾國之力於此,關內空虛,民生凋敝,邊患再起……他李賢擔得起這動搖國本的風險嗎?”?

“唯有讓這些貪婪成性,富可敵國的門閥巨室,看到眼前這觸手可及的、足以令家族再興數百年的潑天巨利!”

武則天眼中閃爍著洞察一切的光芒:“他們才會像聞到血腥的鯊群,心甘情願地、爭先恐後地將自家數百年積累的底蘊,錢糧、船隊、私兵、工匠、甚至他們在地方上盤根錯節的人脈勢力,盡數掏空!如同榨油一般,榨得乾乾淨淨,投入到那石見的無底洞中!”

“他們投入得越多,陷得就越深!等他們在石見站穩腳跟,建立起礦場、港口、工坊,甚至小小的國中之國時!”

武則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那弧度裡沒有半分笑意,只有棋手看到對手踏入死局的冷酷:“那源源不斷挖出的白銀,才會真正開始流入李賢的掌控!而他們……不過是李賢的掘銀奴!是李賢的運銀船!他們耗費百年家底挖出的每一兩白銀,最終都將成為李賢鑄就新朝根基的磚石!”

葉紅衣聽得心頭劇震,陛下(李賢)的謀劃,竟如此深遠!

這已非簡單的權術,而是以天下為局、以門閥為子的絕大手筆!以真實巨利為誘,驅趕巨鯊為其開疆拓土、攫取資源!這膽魄,這算計……

“但這……還不是全部!”

武則天的聲音陡然變得更加低沉,也更加凝:“李賢他真正要的,恐怕不止是門閥吐出的土地,不止是充盈的國庫,石見之銀,量若真如本宮所料之巨,足以重塑乾坤!李賢手中,便握有了……足以撬動整個帝國錢法根基的神兵利器!他是在鑄劍!一把足以斬斷舊日枷鎖、劈開一個嶄新時代的銀光之劍!”

武則天猛地轉過身,鳳目之中精光暴漲,如同利劍出鞘,直刺向太極宮的方向!

那目光中,有洞悉的冰冷,有被超越的複雜,更有一種棋逢對手的、被激起的磅礴戰意!

“好一個李賢,好一把銀光利刃!”

武則天低聲自語:“你以煌煌巨利為引,以門閥為爐火,以海外為砧板鍛此神兵!所圖果然驚天!”

“太后!”

葉紅衣忍不住低聲詢問:“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是揭穿?

是阻止?

還是……也投身其中,分一杯羹?

武則天沉默了。

殿內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燭火不安地跳躍著,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殘酷的清醒:“應對?此乃陽謀!煌煌巨利在前,如同血肉懸於餓鯊之口!縱使知道前方可能是萬丈深淵,那些被貪婪燒紅了眼的門閥巨室……誰又能忍住不撲上去撕咬?誰又敢落後於人?”

“他們已是網中之魚,刀下之俎!”

武則天苦笑道:“六郎要的,就是他們飛蛾撲火!本宮此刻若去點破,非但救不了他們,反而會打草驚蛇,成為他李賢的絆腳石!”

武則天緩緩坐回榻上,重新端起那杯已經微涼的參茶,指尖感受著杯壁的冰涼,聲音低沉而幽遠:“等著吧……看著吧。看著他們如何傾盡家財,如何遠赴重洋,如何在那名為‘石見’的砧板上……為李賢的宏圖偉業,流盡最後一滴血汗!”

“而我們……”

武則天輕輕呷了一口冰冷的茶水,鳳目微闔:“只需靜待其變。這盤棋,才剛剛開始落子。李賢鍛他的劍,本宮自有本宮的棋路。”

葉紅衣深深低下頭:“喏。”

她明白了。太后選擇了作壁上觀。以靜制動,在風暴之外,冷眼等待那銀光之劍劈開舊世界時,可能出現的新的縫隙與機會。

葉紅衣的身影無聲地退入更深的陰影,如同從未出現。只有那盞長信宮燈,依舊在寂靜中,孤獨地燃燒著,映照著武則天臉上那抹深不可測、如同深淵般的冰冷笑意。

銀山為真,利刃已鍛。

這盤母子對弈、新舊碰撞的驚天棋局,在銀光與血色的交織下,正緩緩拉開更加兇險、也更加波瀾壯闊的序幕。

登州港,一支規模不大卻異常引人注目的船隊,正在嚴陣以待。船隊的旗艦,並非大唐常見的樓船或五牙戰艦的樣式。

它船體狹長,吃水頗深,船首尖銳如刀,船身覆蓋著深褐色的、似乎經過特殊油脂浸泡的厚木板,顯得異常堅固。

桅杆高聳,懸掛的旗幟卻並非大唐水師的龍旗,而是一面陌生的、繡著交叉船錨與海浪紋章的墨藍色旗幟,這是新成立的、直屬皇帝六海衛的遠洋探索船隊標誌。

海港的遠處,則是一個巨無霸型造船廠正在夜以繼日的施工,海量的鋼鐵、水泥、沙石、木材從四面八方運過來,一船船的填上去,數以千計的工人兩班倒晝夜趕工,那熱火朝天的場面著實讓人振奮。

這個造船廠一共要建八個船塢,每個船塢都要具備生產三千到五千噸級鉅艦的能力,至於能否用得上這個級別的鉅艦先別提,反正就要有這個能力,這規模著實是駭人。

造船的巨木來自朝鮮半島,被大船順著江流拖了過來,在岸上堆積如山。放眼整個世界,只有大唐才有能力,在短短時間內,造出這樣巨大的造船廠,在造船的同時,李賢還下達命令,不僅有全國各地尋找造船的技術人才。

不僅僅是大唐本土,高麗、新羅、百濟,以及南洋各附屬國,但凡造船人才,統統送到登州,等世族門閥下手挖人的時候,他們發現人才已經被李賢挖走了。

世族門閥挖牆腳的本事實在兇殘,沒經驗不要緊,可以學嘛。那些船匠的子弟,從小便耳濡目染,他們甚至連沒有造過船的學徒也不放過。

大唐開始上演了驚人的一幕,朝廷和世放門閥展開了爭奪人才的大戰,李賢笑了,這一計,催生了世族門閥的另外一個被動技能,他們不得不,開設技工學校,培養技術人才。

技術人才是大唐邁入工業化時代的關鍵步驟,也是大唐大力發展海洋的序列,同時,這也是大唐進入大航海時代的開端。

阿基米德有一句名言,給他一個支點,他可以撬動地球……

甭管那個時候有沒有地球的概念,這個邏輯是說得通的,李賢正在用石見銀山這個支點,撬動大唐邁入海洋時代,邁入工業化時代,邁入大航海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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