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何以姍姍來遲?”朱慈烺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喜怒不形於色,這小年輕不好對付!
王應熊心念急轉,沒敢糊弄太子,道:“兵禍連結,道路阻塞,因此行動緩慢,殿下恕罪。”
對別人狠,對自己不狠,歸根到底還是不夠狠。
朱慈烺暗中給出評價,又問道:“國勢頹唐,父皇陛下帶兵出戰小勝一陣,不過墜落深淵者抓住了一根細枝,暫緩下墜而已。
依舊岌岌可危,若無更多舉措,必然是枝斷人墜,再無幸理,卿以為,當從何做起?”
你問我這個?那可太簡單了!
王應熊剛要說一些愛惜民力清理冗軍的虛話,忽然想到吳昌時拜訪時說的話:太子不同皇帝,最重實務,且睿智通達,若以虛言大義應付,只怕弄巧成拙。
“啟奏殿下,臣認為當今之要務唯有錢糧而已。”王應熊說道:“練兵養兵用兵,剿賊安民,邊關御虜,無不要花費大筆錢糧。
臣以為,當清理追索積逋。
殿下愛民,免遼餉剿餉加派,積逋一兩以下者可免,以上者嚴法追索,有功名者革,無功名者捕,如此可得百萬,亦可令後來者不敢拖欠。”
“故尚書呂文貞之策啊。”朱慈烺感慨道。
積逋就是拖欠的賦稅。
崇禎三年,呂維祺擢南京戶部右侍郎,總督糧儲。設會計簿,鉤考隱沒侵欺,及積逋不輸,各數十百萬,大者彈奏,小者捕治。立法嚴督屯課,倉庾漸充。
李自成破開封,呂維祺自殺殉節,追贈太子太保,這次追敘功臣,又追諡“文貞”。
王應熊舊事重提,也不能說是拾人牙慧,畢竟這個時候,追索積逋是來錢最快且最不擾民的手段。
嗯,越有錢欠的越多。
其實建虜入關後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尤其是江南財賦重地拖欠最多,為解決這個問題,掀起了規模浩大的“奏銷案”,核心就是不管你多大官,不納稅一概擼掉。
江南士紳被幹的不要不要的,因此多有投吳三桂者並煽動其造反,而虜廷為了穩定局勢,取消了“奏銷案”,但是江南士紳軟弱顯露,雍正才有勇氣推行“士紳一體納稅”和“攤丁入畝”。
可以跳過追索積逋快進至“士紳一體納稅”和“攤丁入畝”嗎?
不可以。
雍正時天下安定,誰敢跳就打誰,而且打得過,如今天下紊亂,江南士紳或許不敢造反,卻能引流賊南下,還能鼓搗左良玉之流造反。
不把明裡暗裡的危險搞定,冒進就是找死。
“若以卿為戶部尚書、左都御史、大學士,南下追索積逋,卿可有把握完成任務而又不引發變亂?”朱慈烺問道。
“臣……”
“此事非同小可。”朱慈烺開誠佈公地說道:“若是變亂四起,拿你的人頭平息事端倒也罷了,朝廷威嚴掃地才是最大的損失。”
王應熊拜道:“臣願意南下,謹慎行事,必不教地方生亂。”
“好。”朱慈烺叫人進來,道:“你去內閣,準備冊封王應熊戶部尚書、左都御史、東閣大學士的詔書,明日朝會公佈。”
“奴婢立刻通傳內閣。”萬慶升告退。
“謝殿下隆恩,臣必不負殿下。”王應熊拜下。
意思是以後咱老王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
“恪盡職守,必得善終,做出功績,必有回應。”朱慈烺提點一句,讓他回去休息。
看奏疏到天黑,出去巡視城防至深夜,回宮。
江無水進來了。
“你不去跪求追讀收藏推薦票月票,瞎忙什麼?”太子不滿地問道。
江無水下意識地揉了揉膝蓋,道:“爺,今日錦衣衛釋放了一批菜人案無關人員,奴婢挑了幾個女子伺候進宮。”
“女色如浮雲,功業才是永恆。”太子揮揮手,道:“領進來看看。”
長相都不孬,太子看在眼裡的就一個陳圓圓。
成熟豐潤,確實誘人,也難怪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只是為了以後寵幸更多,現在還是要剋制。
過早破身極度傷身,寧願禽獸不如也不能早早做禽獸,所以朱慈烺只是洗了個澡,換了衣裳就睡。
皇帝剛醒。
飯食已經準備好,因為突襲中打死了不少牛馬,都有大塊的肉。
沒有多少香料,但是餓得很了,朱由檢竟然覺得很可口。
“完了,朕成了好大兒希望成為的人!”哀嘆中,朱由檢狠狠嚥下一塊肉,隨意嚼了兩口,囫圇嚥下。
吃飽喝足,全軍出城,往楊御蕃張煌言設伏的無名蘆葦灘而去。
蘆葦灘外的戰場已經打掃乾淨,韃子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堆在大坑裡,都是割了首級的。
伏擊打潰了韃子,但其實殺死將將一千,俘虜倒是抓了兩千,其他的戰馬、兵器、盔甲已經收拾,看著就是正常打掃後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