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一回頭,在明亮的燭光下,瞧見林姨娘發紅的眼皮,脂粉不勻的模樣,心頭登時有些發慌。
他又回看向倒在錦被中的老爺。
“都退下罷。”
“姨娘……”
林姨娘快步走上前,抬手扇向錦衣的臉。
兩三掌打得啪啪作響,“你也想做個姨娘,排在我前面,還是怎的?兩條賊狗,給我退出去,去正院門外跪著!”
羅袖見狀,扯著眼淚往下淌的錦衣,快步退出房。
錦衣嗚咽的餘音漸行漸遠,銀燭高照的臥房,便僅剩下一個清醒的立著,一個爛醉的躺著。
林姨娘慢步走上前,輕搖著醉醺醺的上官泳。
“老爺,老爺,老爺……”
數十聲輕叫,沒半點不耐。
上官泳原本一覺睡得昏沉沉,卻總有道蚊子似的嗡嗡聲,惹得人心煩。
他高舉雙手四處亂揮,打到塊軟呼呼的肉。那嗡嗡聲仍是沒個停下的時候。用力睜開一道縫,恍惚看見個人。
“林二,我來你房裡了?”
混沌的意識,讓他沒法集中思考。他隱約記得,他不是吩咐小廝把他送回正院嗎?
那幾個狗奴才,辦事越發不牢靠了,明天通通打幾棍子,長長記性。
眼皮將將要貼上眼珠子。
“上官泳,我有件事想問問你。”林姨娘的聲音喑啞,透著森森冷氣。
只一句,上官泳霎時睜大眼。
燭光刺進他的眼,眼眶湧出兩滴淚。
嗬,原來他也是個會哭的人。林姨娘一邊想道,一邊端詳上官泳。她記憶中的上官泳,跟眼前的這頭臭烘烘的牲畜,好似是兩模兩樣的人。
眼淚流盡,上官泳看到端著個燭臺,坐在他身上的林姨娘。燭火下,她那雙眼亮的驚人,看進去直叫人心驚肉跳。
“林二?”四周的裝飾擺件,足以讓上官泳知道,他此刻在正院,自己平日獨睡的房間。
林姨娘聞到那燻得人作嘔的酒臭味,不由蹙眉。
“老爺,你可還記得我們的孩兒?”
發的個什麼瘋。上官泳心頭湧起厭煩,“那邱氏,不都讓你弄死了。你心頭的那口惡氣,還沒散去麼?”
“老爺知道?”林姨娘話音不見驚慌,心內平添悲涼。
憤怒似火,悲哀似冰。
她的心冷熱交替,好生痛苦。
“自是知道。”上官泳慢聲哄道,“我曉得你恨她,弄沒了我們的孩子。你要計較,要磋磨她,我怎可阻攔。你我多年的情分,那賤婦怎比得上。”
“那你怎麼不恨?”
“我……我總歸是個男子。”
“那不是你的孩子?!”林姨娘驀地尖叫。
燭淚滴下,落在錦被上,開得正豔的花,立即凋落了幾片花瓣。
“這……這……這……”
喝得爛醉的腦子,一時半會想不出話。林二從一個變成兩個、三個、四個,然後又是兩個、三個……
瘋婦,瘋的沒邊了,明日就把她賣了。原是看她將府中事務打理得不錯,況且還有幾分情誼在,但燭光下她老得太醜了,簡直讓人反胃。
“這是因為,你原本就不想留下他!”林姨娘兇狠道,瞬間將一柄小刀,插進上官泳肥碩的肚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