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抓著水瓢舀水進鍋。
這當口,趙大娘走進門。
她朝水鍋裡看去,裡頭只有熊硯剛舀進去的兩三瓢水。
咂嘴說道:“兩個爛桃行貨子,當我們好欺負了不成。不給燒水房添柴,也不留熱水。成日裡偷奸耍滑,晚來早走。萬一這時,有哪個主子來要水,這錯歸誰!”
今日,趙大娘來得早,準時來的,沒喝酒。她早聽說了白天燒水的兩個丫頭是豹子搬進老虎窠,壞在一堆。
熊硯遭遇了秋畫的事,對趙大娘說的這點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繼續舀水、添柴。
趙大娘胡亂罵了一通,也不需要熊硯在旁添詞遞話。罵痛快了,就窩進牆角里,找個舒服的位置睡一覺。
等她再睜開眼,是四房的人來要水了。
兩人手腳麻利,臉帶笑的舀了六桶熱水,讓三個小廝提著走了。
“嗬,趙姨娘是個夠愛乾淨的人。洗洗身子,就要六桶熱水。我全身洗個遍,也不過用半桶熱水,還能剩點兒。”趙大娘抬手抹去被蒸汽燻出的汗。
熊硯坐回到灶膛前,兩手輕動,調整著剛用棕葉編好的蝴蝶。
“丫頭,你手裡的是什麼?”趙大娘回過神便瞧見熊硯指間裡,時隱時現的精緻玩意兒。
“蝴蝶。”熊硯見趙大娘不住地往她手裡看,便將棕編蝴蝶遞過去了。
趙大娘擦擦手,小心拿住蝴蝶的身子,蝴蝶的翅膀還晃了晃。
“這是你買的?”趙大娘驚歎道,“可不便宜吧。我在街面上從沒看過這忒精巧的玩意兒。”
她就著燒水房裡的燭光,捏著棕編蝴蝶的手,小心轉動。
“海那邊來的?我的個乖乖,那些人的手可真巧。聽跑船的人說,海那邊的人跟我們長得都不一樣呢,像鬼似的,長得紅髮藍眼。”
熊硯看趙大娘眼中的神情,驚歎不似作假。
她心頭一動:“趙大娘,你覺得這蝴蝶值多少錢?”
“鬼丫頭,還讓我猜。”趙大娘笑道,“我見過不少市面,攤上賣的沒這精巧的死物,要30文。你這個,你看翅膀會動,身子柔軟……”
趙大娘說話的氣吹動了蝴蝶頭上的鬚鬚,“哎呀,這須都是活的。富貴人家才能買得起。不能在攤上賣,或是擺在店裡賣的?”
熊硯忍不住心急追問道:“趙大娘,你說這多少錢吧。”
“起碼值500文!”趙大娘有根有底地說道,頓了頓,“不止,說不定能賣到一兩銀子。”
500文,熊硯被這數字砸昏了頭。隨手編的蝴蝶能賣上這個價?頂她兩個半月的月錢。
等趙大娘再說到一兩時,熊硯已有點樂得找不著北了。
但熊硯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她明白趙大娘的話不能全信。一個在宅院裡行走的老媽媽,到底是不懂買賣上的事。
整夜,熊硯朝趙大娘打聽了許多事。
趙大娘對平日裡跟鋸嘴葫蘆似的熊硯,能打聽那麼多事,稍覺著有點驚訝。但看在熊硯送了她兩隻棕編蝴蝶,給她兩個孫兒的分上,她倒是把自己知道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
早晨,送走各房來要水的人,再收拾了燒水房。
熊硯回到自己房中,幹嚼了兩個紅棗,便趕緊收拾自己,上床睡覺。
一睡,便睡到了放午飯的點。
她拎著碗去廚房,打午飯回房,暢快地吃下一大碗。
上官府的規矩寬鬆,外院的下人們基本能自由進出上官府。
熊硯換了一身不打眼的衣裳,暗青色的立領大袖長衫,棗褐馬面裙,頭上插著毫無裝飾的木簪子。
走出門,到水面上看倒影,裡頭的女子無端長了幾歲,顯得老成。
上官詰從一旁的甬道經過,望見熊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