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娘眨眨眼:“除去廚房媽媽們拿走的,總能漏下一些,你日常吃幾塊不打緊。再說,姨娘們都是下不了蛋的雞,晚上從不敢要喝要吃的。”
上官府的姨娘們這麼多年,倒真是沒人生下一兒半女。
“頓茶的活輕鬆。對你身子也好些,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趙大娘拍拍熊硯的臂膀。
孤孤單單活一輩子,沒個孩子孫輩,老了是什麼光景,想想都瘮人。這話趙大娘吞下了肚,沒說出來,怕熊硯受不住。
李媽媽領著熊硯進茶水房,到頓茶、煮飲子的位子前。
因受領了趙大娘的人情,再加上熊硯送了點乾果給她。李媽媽倒是稍有笑意,溫和地指點了熊硯幾句。
熊硯坐在煮飲子的小爐子前,燒起炭火等著廚娘送來煮飲子的食材料。
環顧四周,茶水房不大,修整得乾淨齊整。來往幹活的人有七八個。負責給姨娘頓茶的位子在角落。她蹲坐在角落,幾乎無人會注意到她。
這確實是個好地方,熊硯想道。
“你怎麼來這裡了?”柳枝側腰頂著圓笸籃,走到茶水爐前,發現新來的燒火丫頭是熊硯後,語氣不快地問道。
熊硯盯著柳枝鼓脹的小腹。柳枝前幾年嫁給了同是上官府的長隨,生了幾個孩子。現下看樣子,是又懷上了。
“原先燒火的春花出府嫁人了。李媽媽讓我來這裡頂缺。”熊硯答道。
柳枝氣沖沖放下圓笸籃:“呦呵,你可真是走大運了。”笸籃裡的幹棗,生薑跳幾跳,“仔細些燒煮。沒幹過精細活,煮壞了這些材料,你可賠不起。”
熊硯掃向笸籃,生薑、幹棗、陳皮、丁香……還有些她認不出的食材料。
狗大戶,賊地主,不過是個日常喝的飲子,也這麼豪奢。她平常吃點乾紅棗,也要想想。
收回視線,又看向仍立在她身前的柳枝。
花兒般的姑娘,不過幾年便被婚姻磋磨成膀大腰圓,面容黃懨懨的婦人。
“看什麼?”柳枝以為熊硯羨慕她。誰不知道,熊硯得了個要死不活的哮病,這輩子沒人要了,孤老的命。
挺起碩大的孕肚,朝熊硯眼前頂去:“曉得你想什麼。沒那個命,想再多也沒得用。”
說罷,身心暢快,扭著笨重的身子,一頓一頓地走出茶水房。
熊硯見人走了,低頭收拾起笸籃裡的材料,燉飲子。
茶水房裡的丫環們,相互交換幾個眼神,原本對熊硯頂走肥缺的不滿,全化作對她的可憐。
20歲的老姑娘,嫁不出去,日子難熬啊。
幕卷流蘇,爐焚獸炭,麝蘭香靄。
14歲的上官詰,坐在黃花梨書案前,把玩著手中的銅胎畫琺琅蝶形墨盒。
“柳枝這麼說後,碧桃的臉便黃下去了?”上官詰向五安問道。
已做了上官詰書童的五安,捏了捏手心:“這是同在茶水房裡的喜荷說的。小人也沒親眼見著。”
五安自成了上官詰的書童,最要緊的差事便是將碧桃的日常,彙報給上官詰聽。
他想不明白,主子怎麼對一個粗使丫頭吃什麼做什麼感興趣。這麼些年了,每日彙報,也不見主子要做什麼。
上官詰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面,熊硯,你為了不嫁人,買通大夫宣揚自己的重病,到底想幹什麼呢?復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