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覷了眼沒裝滿熱水的木桶,各自心有計較,都不肯輕輕放過此事,非要在這時,讓府上的下人們知道,誰是一等丫環裡拔尖的。
“姐姐們,快拿了熱水去吧。”熊硯嬉笑道,“秋畫姐,邱姨娘性急,你莫要在這裡耽擱了。惹得姨娘生氣了可不好。”
秋畫身子上被邱姨娘拿鞋子打的地方,又泛起了痛。
“春屏姐。你要的四桶熱水都好了,快讓人拎走吧。你不是說吳姨娘身子不大爽利嗎?”
吳姨娘進府後,心緒一直壞著。身子不大爽利倒是沒有影的事,這是春屏胡謅出來的。
春屏和吳姨娘的主僕關係有些怪。主子不是主子,丫環不像丫環。春屏仗著從大房出來的緣故,不大拿吳姨娘當正經主子,才敢揹著主子爬上老爺的床。
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性子膽小的吳姨娘再怎麼忍,也有個限度。要是讓她知道了,春屏在府裡打著她的名義逞威風,春屏的舒服日子或許會到頭了。
兩人當下都讓跟隨身後的小廝,拎著木桶飛一般走了。
沒得戲看,各房的人也快快拿了自己的熱水,回去伺候主子。
熊硯擦擦額頭的汗,收拾一遍燒水房,預備下值回房。
趙大娘自那場小小嚷動後,不曾多說半個字,老實幹起了活。
她暗忖,看來這不是個只會吃的小丫頭,心裡頭有數著呢。看了幾眼畫秋的走路姿勢,便猜到畫秋又挨邱姨娘打了。春屏的話乍聽像真的,但吳姨娘是個山戶女,身體壯實,不大可能會身子不爽。
話說,畫秋受了春屏的氣,又因拿熱水回來遲了。邱姨娘藉此發作,又想抽打她一頓。
畫秋為了逃過邱姨娘的毒打,於是乾脆將熱水房裡的事,編得誇張了些說出來。
邱姨娘聽了這事,氣得肝疼,又早知老爺昨夜獨自睡在書房。穿衣梳洗後,特意帶了張抹上薄荷香膏的帕子,直奔書房。
綠窗半掩,窗外芭蕉低映。
書房。
上官詰高坐主位。
上官老爺,教書先生都叉手立著。
“上官泳,你府上最近收留了熊家的遺孤,抓她的告示就貼在縣衙門口。這事弄不好,有可能危急到主上的安危。”教書先生質問道。
“大人,這事……”上官泳覷向坐在主位的人。
“徐先生,這是我做的決定。”上官詰奶聲奶氣說道。
魏詰原是有嚴重基因缺陷的病人,躺在病床半生不死地活了二十年。
他死後再睜眼,便被困在這具身體裡,死樣活氣地當了幾年嬰幼兒,受人擺弄。眼下這個天降的徐陵斌,來到上官府,名義上說是為了輔助他,實際上應該是想控制他。
“屬下明白了。但……”徐陵斌對上官詰的決定感到很不滿意。
上官詰瞧著這個跑來想當自己第二個活“爹”的年輕人,抿嘴一笑:“徐先生,泓德法師教導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徐陵斌聽到上官詰搬出泓德法師這尊大佛,不免額角跳動。正想再張口……
門外卻傳來了悲咽啜泣之聲,與書童慌亂應對阻擋的動靜。
來人不是誰,正是被薄荷香膏燻得眼淚直流的邱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