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動我,我可是邱姨娘的人!賤不識高低的貨……姨娘!姨娘……嗚嗚……”
喊得再響,後頭捱上幾巴掌,便說不出話了,只剩嚎哭。
邱姨娘進了房。秋畫在幾個老媽子推搡下,被連扯帶拖地拉出門。
秋畫的頭髮散亂得不成樣子,淚眼模糊,絕望地看向邱姨娘。
邱姨娘像個泥塑木雕的人,一聲不吭,縮排榻裡。
另一頭,下值的熊硯,像往常那般回了房,吃完最後剩下的白熟餅子,認真梳洗一番後,倒頭便鑽進被窩裡補覺。
可能是昨夜後院沒人來要水,她睡過整覺。現在,躺進被窩卻有些睡不著了。
躺了一刻鐘左右,她掀開身上蓋的被子,爬到床邊的櫃子,開啟櫃門,伸手探進最深處。
尋摸了會,手指頭抓住個盒子——用榆木做的,摸起來還有些毛刺刺。
不知是誰丟的爛木盒。熊硯撿到了,折騰幾天修得勉強能閉合。
她將木盒放在床上,開啟,掏出裡頭的銅錢。
捏著銅錢開始數,“十文,二十文,三十文……”
將盒裡的銅錢清光了,全放在床上。
數來數去共有860文,連一兩銀子都沒有。
熊硯嘆了口氣,怪自己這張嘴,總想吃點好的。
銅錢重放進木盒,塞回到櫃子的深處。
指頭摸過裝著紅棗的罐,遲疑片刻。
還是睡覺吧,睡覺不想吃不想喝,不花錢。
重新躺入被窩。
幹躺了不知多久,外頭忽地傳來嚷動的聲響。
硬挺了半天,外頭的嚷動聲越來越響。
鑼聲鏘鏘響。
這是要下人們集合的聲音。
熊硯徹底醒來。
麻利起床,穿衣套襪,快速整整頭髮,開門,奔出去。
下人住的地方,是一排日光曬不進、密密集集擠做一處的房子,好不逼仄。
房前卻有一大片空地。
此時,空地裡聚集著不當值的下人,如蜂屯蟻聚。
熊硯來晚了。
左鑽右擠,瞥見了紅亮的長凳、黑漆漆的粗棍、以及被兩個老媽子押倒在地的丫環——頭顱低垂,頭髮蓬亂,遮住了大半張臉。
藕色對衿衫,白紗挑線裙子,是秋畫!
一面心裡頭亂亂地,一面融進了人群裡。
鑼聲陡然停下。
“在場的人看好了。地上跪著的是三房邱姨娘的秋畫,一等丫環。”林管事大聲道。
秋畫的臉被老媽子捉起。
一張紫漲的臉顯現在大家面前。紅腫成眯縫眼的眼角,細細滲出成串的淚。
這張臉不知捱了多少拳頭和巴掌。
熊硯藏在人群裡,心中亂撲騰。
“誰是主子誰是僕,在場的人可要時刻記得。秋畫有今日,就是忘了自己做丫環的本分!我們上官府容不下這樣的刁奴。老爺發話了,要她在這裡捱上十棍,再發賣出去!”
議論聲蜂起……
被綁在長凳上的秋畫,黑粗棍子打下去,發出了不似人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