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內,慘白的無影燈光下,藥劑師臉上那副慣有的諂媚和畏縮像是被手術刀颳去了一層,露出一絲混雜著回憶的得意。
他撓了撓光禿禿的後腦勺,彷彿在觸碰某個遙遠的開關。
“嘿,”他開口,聲音裡少了些顫抖,多了點平實,“我打小就覺著,上巢那地方,嘖,哪兒哪兒都好。連空氣......”
他用力吸了一口下水道基地裡充滿淡淡黴味的空氣,像是在對比,“連空氣都他媽是甜的!”
這倒是不假。
下巢的空氣吸一口肺裡就像塞了半張元素週期表,又沉又毒——上巢的空氣,哪怕只是過濾過後的普通空氣,也絕對稱得上香甜。
“那兒,跟咱這下水道、跟外面那爛泥坑似的地方,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藥劑師的眼神飄向遠處,彷彿穿透了金屬牆壁,“黃金時代的餘輝隨便掉點渣兒,都夠我這樣的下巢家庭好好活上幾周。
我小時候就發現了城牆根兒底下有個洞,大概是被什麼東西腐蝕出來的,又窄又深,位置刁鑽,一直沒被封上。
我就靠那個洞,鑽上去‘撿’點東西回來。”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可我總得長大啊。再餓著肚子勒緊褲腰帶,那骨頭架子也一天天撐開了。
終於有一天,我明白那洞我是再也鑽不進去了。當時我就琢磨著幹最後一票,然後就金盆洗手,老老實實在下巢當個耗子。”
藥劑師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但就那最後一次我栽了!被巡街的淨化騎士堵個正著!那長槍尖就抵在我後腦勺上,我尋思這回是真要去見我太奶了......”
嬰好奇道:“栽了還這麼開心?”
藥劑師非但沒露出恐懼,反而嘿嘿笑了兩聲,“但就在那時,突然有一位抱著書的學者走了過來,說我是他的學徒,於是淨化騎士就放了我。但那天偷到的東西全還了回去。”
嬰抱著手臂:“聽起來還是挺倒黴的。”
“倒黴?”藥劑師猛地搖頭,渾濁的眼睛裡爆發出一種近乎虔誠的光芒,“不!那是我這輩子幹得最值的一票。
他說說:‘既然我害你還了東西,那我就送你點東西吧,順便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學徒了,好好幹,別給我丟臉。’
他給了我一本書——《鍊金生物基礎》!
那是我這輩子在考進稷下學宮之前,唯一讀過的一本書!”
他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刻,老師的教誨言猶在耳:“老師說,這世上啊,再沒有比‘生命’更有價值的東西了。那是神的領域,可鍊金術能夠讓凡人窺見一絲天光。”
藥劑師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回到下巢,我把以前攢的家底全掏出來找人教我認字。
我母親一天打七份零工,給人洗衣服、通下水道、處理畸變體的屍體......什麼都幹。
就為了讓我能騰出時間讀書,整整六年!六年啊!”
“然後,我參加了中下巢聯考。”他挺了挺佝僂的背,帶著點驕傲,“魁首!整個下巢,就我一個硬生生考進了稷下學宮!”
嬰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輕了。
他太清楚那本《鍊金生物基礎》的分量。
那所謂的“基礎”,是相對於那些生來就能感知元素流動的龍族和混血種學者而言的。
裡面涉及的能量模型、生物鍊金矩陣推導,複雜到足以讓普通人類大腦爆炸。而眼前這個禿頂老頭,僅憑這一本書,花了六年時間自學,就從下巢的泥潭裡爬進了最高學府?
這已經不是天才,而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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