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
滿桌美味佳餚,韓子晉卻食之無味,滿心只盼著早些散場,他好尋機會問朝露的事。
更想再見一見那小人兒,問問她這些年他們都去了哪裡,為何她會落到侯府為婢的下場,她的孃親和祖母哥哥們呢。
朝露沒在宴上露面,菜餚珍饈倒是源源不斷端上來,宴席久久不散。
聽說菜品和數量是老夫人要求的。
韓子晉不由怨上侯府老夫人,沒事整這麼多菜做什麼。
不知大淵境內,如今還有許多百姓食不果腹麼,當真是個不知事的老太太。
怨完老夫人,他實在等不了,藉口酒喝多了要去方便,拉著謝霆舟一起離了席。
到了僻靜處,他忙道,“請謝指揮替我尋個機會,我想單獨見見那孩子。”
謝霆舟問,“不知韓兄為何要見她?”
韓子晉沉默片刻,如實道,“她應是我的女兒,我流落鄉村那些年曾娶過妻。”
見他沒有藏著掖著,謝霆舟這才道,“家鄉發洪水,她母親和祖母皆遇難。
她大哥帶著一雙弟妹一路逃荒,幾年前轉輾來到京城尋父,為養活弟妹,伍大賣身入侯府,成了柳氏的馬伕。”
“你說我大兒子也在侯府?”
韓子晉眼底蓄滿水光,“那老二呢,他還好嗎?是不是也在侯府?”
他離家時,老二才三歲,跌跌撞撞追著不捨他出門走鏢。
老大當時也不過六歲,懂事地安慰弟弟,“爹爹去賺銀子給奶看病,很快就回來了,阿弟乖……”
可他再回去,伍家莊已被大水衝了個乾淨。
聽說存活的要麼坐著殺豬盆,要麼抓著浮木順著水流漂走了,他再無一家人的訊息。
烙進心坎的記憶,何時想起來,都會讓韓子晉淚目。
好在,他終於見到了女兒,甚至馬上還能見到兒子們。
他笑著擦了擦眼睛,滿眸期待等著謝霆舟的回答。。
謝霆舟自詡鐵石心腸,見他這樣心裡還是生出一絲不忍。
但最終還是將伍大被柳氏處置,伍二兄妹為大哥報仇的事告知了他。
“此事是我侯府疏忽,柳氏和謝瑾瑤雖已被父親發落,但到底無法讓伍大活過來,這是侯府欠伍大的。
得知他帶弟妹來京的目的,我們只能替他們尋父,以作彌補,最終尋到了韓兄身上。”
他今日拉韓子晉過來,是要合作而不是樹敵的,因而說話用了點技巧。
韓子晉滿心悲憤。
但他生在權貴之家,最是明白人分三六九等,伍大成了侯府的奴,便是被無故打死,侯府也無需償命。
這京城,每日被杖殺丟去亂葬崗的奴才不知凡幾。
忠勇侯沒滅老二和女兒的口,理智上說已算仁義。
可死的是他的兒子,是他苦尋多年的兒子,他拳頭緊握,“我不怪你與侯爺,可侯夫人害我兒性命,我身為人父,不能什麼都不做。”
謝霆舟怎會在意柳氏性命。
“我不阻你,也非我為侯府開脫,但你真覺得伍大的死只有柳氏有責任嗎?”
“此話何意?”
伍家莊當年流落在外的人,這些年陸陸續續回了老家。
只有他的妻兒毫無音訊,他也想過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可他並沒找到證據。
謝霆舟嘆氣,“說來這也是我侯府的醜事,但也是因著這樁醜事,我們才會將韓兄和朝露聯絡上。”
他也沒賣關子,直言道,“我那繼母柳氏似與青州縣令付江有牽扯。
在查付江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他半夜進了公主府,一番打聽才知他就是當年尋回韓兄之人。
公主感激他,已著手將他調任京城,不知韓兄可知此事?”
當年韓子晉走鏢遇匪受傷昏迷,是付江救的他,並認出他的身份給京城送了信,這事韓子晉自然知道。
雖惱付江通知康樂,但也不得不承他救命之恩。
康樂給付江調任的事,他卻是沒聽說,康樂也沒提。
韓子晉不是糊塗人,他問,“你懷疑當年付江救我一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