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記綢緞莊”緊閉著朱漆大門,門上交叉貼著蓋有州府大印的封條。路過的行人腳步匆匆,不敢多看。幾日前還賓客盈門的鋪面,如今死寂得像個墳墓。
鋪子東家周福被幾個如狼似虎的稅吏從後宅拖走時,只留下一句嘶啞的哭嚎:“我冤枉啊!我就賣了幾盞‘長明珠’……”
“隆盛糧行”的掌櫃陳隆盛,此刻正縮在自家昏暗的庫房裡,看著面前桌上一封沒有落款的信。信紙粗糙,字跡歪斜,像用刀尖刻上去的:“北境妖物,惑亂人心。再販,滅門。”
信紙下面,壓著一小截染血的、屬於他小兒子常戴的玉扣。
陳隆盛的手抖得厲害,信紙飄落在地。他猛地撲到牆角,掀開地磚,挖出藏著的十幾張雪白挺括的“雲雪箋”和幾盒“醒神水”。
看著這些曾給他帶來滾滾財源的寶貝,此刻只覺得燙手,像燒紅的烙鐵!他眼神掙扎,最終被恐懼吞噬,顫抖著手,拿起旁邊的油燈……
金陵城最大的車馬行東家胡老頭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名下的十幾條北境的商隊,接連在官道上被截查。稅吏拿著放大鏡,翻箱倒櫃,連車軸縫隙都不放過。
藉口千奇百怪——“貨物清單不清”、“車馬超重”、“疑似夾帶違禁”。一扣就是三五天,貨爛在路上,賠得血本無歸。
更糟心的是,幾個常跑北境的得力管事,一夜之間“水土不服”,上吐下瀉,臥床不起。請來的大夫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胡老哥,聽兄弟一句勸,”一個相熟的官牙(中介)悄悄拉住他,“北境那條線……先放放吧。上面……有人不樂意看到你們走得太近。”他指了指北邊京城的方向,諱莫如深。
胡老頭捏著手裡那份跟萬福村村長籤的、還帶著油墨香的加盟契書,只覺得這紙比北境的凍土還冷硬。他長長嘆了口氣,眼裡的精明被深深的疲憊取代。錢是好,可命更要緊。
這股寒流,也刮進了州府衙門。嚴大人看著案頭堆積的訴狀——全是控訴萬福村“妖物惑眾”、“擾亂市價”、“勾結邊軍圖謀不軌”的。
字跡工整,措辭激烈,一看就出自同源。他捻著鬍鬚,眉頭緊鎖。這些狀紙,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從京城撒下,籠罩了整個江南。
“大人,”師爺湊近,聲音壓得極低,“京城那邊遞話了,說……萬福村那位季村長,行事妖異,聚攏流民,結交邊將,恐非善類。要咱們……斷了和她的勾連,以絕後患。”他做了個“切”的手勢。
嚴大人聽了,眉頭皺起,臉色很是難看。
京城京城,又是狗·日·的京城。
真是一群閒的蛋疼的玩意,就不能盼著他有兩天舒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