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太學西堂,百官雲集。
一張硃紅長案擺在中央,兩側依次列席者,包括太常、禮部、兵部、御史、少府諸官,甚至連中書檯亦派人旁聽。
案前設二席,一為太子劉據,一為三皇子劉旦。
今日,不是廷議,也不是審策。
是“講道”。
朝無明旨,帝未發詔,卻因一份《皇子兵權論》掀起波瀾。
眾人都知道,今日的爭,不止是文,不止是兵,而是——皇位。
劉據並未著太子朝服,只著素色常袍,長髮束冠,身形筆直。
他站起身,向滿堂眾官一揖,開口第一句便不講兵,而是:
“今日之講,非為辨兄弟之爭,非為奪皇心之寵,而為一問。”
“太子者何?皇子者何?”
滿座靜默。
劉據緩緩轉身,在案上展開一卷帛書,抬眼道:
“先帝有訓:儲君以德為先,以製為基。”
“故先議者,多在才德。今日,臣子鬥兵之制,愚以為,應反本而問一言——何為‘德’?”
“德,不在避兵,而在知兵何時不可動。”
“德,不在不權,而在知權何時不可為。”
“若以為凡儲者不可問兵,不可識兵,不可布兵,則若有外敵,皇子亦不得提劍而前,豈非愚制?”
“若又以儲者得自設兵線、私養舊部,則一朝權在,萬人從其言,朝無禁,法無界,是為禍胎。”
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轉身望向三皇子,語氣未冷,卻直擊要害:
“我不問皇上信誰,也不爭百官贊誰。”
“我只問——今日列坐諸位,誰願看未來的儲君,手中無一兵?”
“誰又願看未來的皇子,兵未受命,自成軍系?”
堂下數人面色微變。
楊洪站在堂外聽到這裡,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這才是一個太子應有的鋒芒。
講畢,劉據退坐。
三皇子劉旦緩緩起身,姿態穩重,語氣平和:
“兄長之言,冠冕堂皇,然以弟之見,太子之德,不在能言,而在能容。”
“兵制之議,自應歸中樞排程,而非以兵者自控一方。”
“太子若以‘講兵’自護,實非儲君之容。”
“更何況,今日之策,皆出東宮幕僚之手,非太子親裁。”
“我非爭位之人,只願勸兄長慎行,慎言——慎殺。”
此言一出,堂內低聲議論四起。
有贊太子義正詞嚴者,有懼三皇子借“殺機”之說者。
太常卿眼見場面將亂,起身抬手:“二殿下之辯,天心未明,人心可鑑。”
“兵權之議,不過制衡之端。”
“若言殺意,則非策本之意。”
劉據卻平靜起身,答得乾淨利落:
“弟之言,我不駁。”
“但我願奉上《東宮講兵錄》一卷,署我之名,句句我閱,筆筆我批。”
他將一冊文書高舉:“我若今日不能自擔筆,便明日不能自擔國。”
“此言為據,願陛下留證。”
御史中丞立刻記下,低聲應命:“是。”
此言一出,等於在朝堂上,將“兵策”真正從“楊洪之策”變為“太子自言”。
太子,不再是被謀士掩護的公子。
而是真正——登場。
講策之後,眾官未散,中書檯命人封案傳皇。
御前密議當夜即啟。
漢武帝端坐於殿內,面前擺著兩卷:
《皇子兵權論》三皇子版,《以身論道》太子講錄。
他沒有立即翻閱,而是望著殿中跪坐的幾位中樞官員,緩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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