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命人提筆。
寫下一封奏章:
“皇子劉旦,願辭外府之權,歸宮聽命。”
“不再言策,不再奏議,不再參與儲務。”
楊洪收到這封信時,望著紙上那一行“歸宮聽命”,沉默良久。
“他不退了。”他說。
“他‘認了’。”
劉據卻有些不安:“那皇上會怎麼想?”
楊洪語氣微冷:
“皇上想的,是他終於不礙事了。”
“我們,不用再對他動手。”
“但——也不能讓他坐得安穩。”
他在那封信後面,批了三個字:
“封不復。”
意思是,這個人,不能再出現在任何公文、議案、奏議之中。
名存,聲滅。
這才是真正的——斷路。
雨過新春,長安皇城清晨格外靜謐。
楊洪站在東宮外院的臺階下,望著晨曦緩緩鋪滿瓦脊,袖中藏著剛從中書檯轉來的密卷。
那是一份極為平常的卷宗,只是處理幾宗地方郡案積壓,可落款處第一次沒有寫“中樞議籤”,而是——“交東宮覆審”。
這不是哪位官員的主動奉迎,而是皇帝親自畫押的小批。
字不大,語不重,卻是整個朝局的一次沉音。
他終於動了。
不是明詔,不是冊立,而是讓東宮執政。
“攝事。”
兩個字,既是權力的開啟,也是邊界的試探。
楊洪將卷宗遞給劉據。
“你今天開始,不是講策的人了。”
“是理政的人。”
劉據接過卷宗,手指微微發緊,指腹摩挲著那道小批,沉默了片刻。
“我是不是……真的成了?”
楊洪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說道:
“你只是站到了門口。”
“門後是什麼樣子,不是我告訴你,是你自己要一步步進去。”
劉據點點頭,低聲道:“你安排吧。”
楊洪轉身入堂,吩咐書吏:
“自今日起,啟用輔政日程。”
“東宮聽事堂每三日一輪值,交卷十件為常,太子自行閱批。”
“所有章程、答覆,皆由儲律冊立記錄,不許口傳。”
“太子出言,視作擬令。”
這不是東宮的程式,是一個真正“攝政”的雛形。
他要的是:在不觸碰皇帝“欽定”的底線上,把所有實際運轉的權力,用“制度”託舉到太子的案前。
而非東宮之命,而是——“事情到了太子手上,自然應該由太子處理”。
朝廷若無異議,皇帝若不否,那就等於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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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一批送來的十卷卷宗,在東宮處理後送回兵部、刑部、太常三方。
無人駁回。
裴遷甚至在批語上加了一句:“太子斷事,有度。”
這句話,一傳出,就像一枚溫火落在水面,明面不起波瀾,實則下沉入底。
連裴遷這種老成御史都開始“習慣”由太子斷事,意味著——誰都知道局勢已變。
接下來,一個接一個的案子,就像水流順勢而來。
六日之內,四部卷宗十九件。
楊洪坐在後堂,望著翻過的案宗,未見一絲喜色。
他知道,這一切來得太順,不是幸運,是釋放。
皇帝沒有推,沒有攔,甚至不再問,就是在用實際操作告訴天下:
“太子可以做了。”
但他始終沒有說出那句話——“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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