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笑著回了一句:“舊意既無筆,何以為法?”
“如今太子攝政,諸事照制,不照憶。”
李廣臉色微僵,旋即笑道:“殿下講法,自無不可。”
劉據未再多言,只起身離席,拂袖而歸。
當晚,他命書吏起草調令兩份,分別針對東南邊倉與中部都督。
前者照常定人,三署聯合推舉之下擇定人選;後者,則在任命書尾加了一句——
“兵禮二部薦者,雖有才名,然無明旨所據,且無律可循,暫緩啟用。”
“若兩部仍主其人,當請上奏,轉請陛下親定。”
這兩句話,等於明刀。
你敢拿“皇上舊話”壓我,我就請皇上親口說。
不准你再用“模糊地帶”行事。
訊息一出,朝堂震動。
禮部、兵部兩署一夜之間收回所有同類“舊議人選案”,主事者私下議論紛紛:
“太子這是……真接手了。”
“這不是楊洪在後面撐,他這是自己出劍。”
而在東宮,楊洪得知此事後,只在書案下寫了四個字:
“權出不回。”
他終於放心:劉據,真正成了。
次日朝議。
禮部尚書李廣在御史臺前口頭請示:“太子駁令,是否須得陛下口批?”
話剛出口,御史中丞尚未答話,太常卿沈持起身,言辭如鋒:
“攝政既定,章令已出。”
“陛下既委政於太子,則太子之命,即為君命。”
“若事事請旨,何為攝政?”
滿堂肅然。
李廣沉默,御史中丞亦未表態,只淡淡一言:“留案中觀。”
此語一出,相當於默許太子裁斷。
劉據坐在高臺,面色不變,心卻沉穩如鐵。
他知道,這場小試,不是勝在制敵,而是讓所有人知道:
你可以不服我,但你必須守我的章。
傍晚,東宮前庭,楊洪緩步而來。
這是他三個月來第一次親至正殿。
劉據快步迎上:“先生今日竟來了。”
楊洪望著殿前暮色,道:
“我本不來。”
“可你第一道獨斷之令落地,我總得來看看——這座儲殿,穩了沒有。”
劉據沉聲應道:“我還沒贏,但我不會退。”
楊洪輕輕一笑:
“你若真肯負擔,我便真能退。”
“東宮不是靠我撐起來的,是靠你一紙紙章令、一句句斷語,把它‘坐穩’的。”
“今日.你不請我,我卻來——是因為我知道,我快該走了。”
“你得一個人坐下這殿。”
劉據一愣,聲音低下去:
“你……真要走?”
楊洪目光落在天邊:
“總要有人走。”
“我不走,你永遠都像是坐在我身邊的副座。”
“你要讓天下人知道,你不是我的太子——你,是天下的太子。”
當夜,楊洪上奏請辭“輔政總監”,並附上一道自薦書——推薦三名輔議主臣接替其案務、律事、軍報三線職責。
第二日,皇帝雖未批辭,卻照調三人,准入輔政堂,授臨筆之權。
楊洪未等批文,悄然離開東宮,居於舊館,不再問事。
劉據送他出門時,行了一個極深的禮。
楊洪卻笑著扶他起:
“儲君不可跪臣。”
“你若真能穩得住東宮,就別再跪任何人。”
“這天下——輪到你來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