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太初門前。
林照披一身雪塵,從北地歸來,腳步沉重如山,手中緊握的,是楊洪親筆寫下的《復生律終章》。
她沒有進宮,也未入律署。
她只是走到太初門前,緩緩將那捲律書,置於硃紅色的律階之上。
那是昔日宗綱列碑之地,如今碑已碎,字已裂。
她跪下,雙手捧卷,額頭觸地。
低聲說:
“他寫完了。”
“這不是書。”
“是他的命。”
她站起,轉身離去。
沒有一言。
她背後,太初門緩緩開啟。
蘇婉音著素錦律袍,立於門中,如幽蘭般冷靜。
她看著林照遠去的背影。
王啟年走上前:“她沒進去。”
“她只放下律。”
蘇婉音點頭:“她知道,進去就出不來了。”
“她是照,她要照著他寫的路,走下去。”
她彎腰拾起律書,翻開終章,墨跡未乾,血痕猶在。
她輕聲念出:“律為人立,非為神定。”
她忽然抬頭,望向未央宮的方向。
那座皇城,在日光下金光璀璨。
她轉身,步入律署。
門扉合上,世界分界。
甘泉殿,宮中密議。
漢武帝劉徹立於御階之上,手中捧著那一卷終章。
殿中無人敢言。
張湯,杜周,王溫舒皆俯首跪地,連大司馬衛青都一言未發。
劉徹開口:“他寫到了朕。”
“他寫到了廟不壓今。”
“他寫到了律不敬帝。”
“他要的,不只是廢譜。”
“是廢朕。”
杜周叩首:“陛下,律君之制,已不可控。”
“若不廢,恐生異心。”
“請陛下下詔...罷律署,封復生,斬林照,拘蘇婉音,以正朝綱。”
劉徹未言。
他望著殿中那幅《大漢宗圖》,眼神幽深。
良久,他緩緩坐下。
“朕曾想過,讓他替朕寫一部新律。”
“但他寫的,不是律。”
“是王。”
“是天命之外,自立之命。”
“他若活著,朕便不是天。”
“他若死了,復生會變成信仰。”
“朕若殺他,便是暴君。”
“朕若不殺他,便是傀儡。”
他閉上眼:“傳令...”
“召蘇婉音入殿。”
“若她願交出律君之權,朕可封其為律使。”
“若她拒絕...”
“便讓她,與律同滅。”
律署中夜,燈火未熄。
蘇婉音鋪紙而坐,案前是律君之印,身後是復生律兵百餘,皆為昔日楊洪親訓之人。
她寫著《復生律民用篇》,一筆一劃,記錄著民間冤案,田契糾紛,譜外戶籍。
她未曾停筆。
王啟年站在一旁,猶豫再三,終是開口:
“宮中召你。”
“皇帝下令,讓你交出律君之權。”
蘇婉音未抬頭,只問:“若我不交呢?”
“則廢律署,捕你,斬林照。”
“那我更不能交。”
她停筆,起身,望著窗外星空。
“楊洪死得不值。”
“不是死在廟堂。”
“是死在他信過的那個皇帝手裡。”
“我不能再信。”
“我若交出律權,他寫的就白了。”
“復生就死了。”
她轉身,對王啟年道:“你帶律卷,去太學,藏入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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