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案上茶煙嫋嫋,拂過皇帝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室內靜謐無聲,只聽得宮女壓抑的哭泣聲與蘇德敏急促混亂的呼吸聲。
過了好半晌,才聽得皇帝暗啞低沉的聲音傳來。
“韓諾,你說說,你審出了什麼來。”
被喚作韓諾的男子便是大理寺卿,為人直率,最討厭拿腔作調,陰陽怪氣的閹人,爽朗道。
“回陛下,臣當時只以為她是從見不得光的地方得來了此物便抓了起來。那婦人一開始甚是囂張,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蘇秉筆的對食,要讓蘇秉筆殺了臣。問她朱釵從何而來,她道是蘇秉筆從宮中貴人處得來,至於如何得來卻一概不說。臣動了些刑,她才吐露,是從元妃娘娘處得來。臣一開始還以為她說的是謊話,又動了刑,她慌亂之下說蘇秉筆與元妃娘娘很是親密,此物只不過是元妃娘娘所贈之物中最不起眼的。她只知道朱釵樸素,卻不知乃是南海珍珠所制,珍貴無比,平常人根本用不得,這也是臣與厲千戶一看到她取下此釵就覺得有疑的原因。”
皇帝慢慢悠悠的轉過視線,蘇德敏跪伏在地上,根本不敢動彈,皇帝看著他,緩緩道。
“去宣元妃。”
蘇德敏心裡哀叫一聲,整個人完全癱軟在了地上,此刻他只恨自己怎麼就如此縱容婦人,如此沒有底線什麼都給那個賤人說。不過他也並沒有覺得此事已經到了絕境,他剛剛已經及時讓人去通風報信,只要元妃與他統一口徑,他便能把罪責往徐言身上推,只要能讓皇帝疑心,他的命就能保住。然而徐言又怎會給他翻身的機會,抬眸一定,假意替蘇德敏開脫。
“陛下宣元妃娘娘過來也好,只要他們二人能一同解釋清楚,此事便可揭過,畢竟元妃娘娘是出了名的賢貞,臣也認為她不會做出有損陛下顏面的事。”
蘇德敏:?!
他只恨不得將徐言一劍砍死,這樣的話明面上是在偏袒自己,卻處處擊中要害,什麼一同解釋清楚,什麼揭過,這不是在提醒皇帝不讓自己開口嗎?若自己都不能開口,還如何能禍水東引?還有賢貞那兩個字一說出口,他明顯看到皇帝臉色都變了。
皇帝還沒做出反應,倒是一旁的韓諾聽不下去了,衝著徐言冷嘲熱諷。
“徐掌印這是在暗示什麼?我知道你們宦官之間情誼深厚,都沒了命脈,所以要相互扶持,可若是私相授受這樣的大事都能揭過,那還有何事是你們宦官不能為的?”
“哦,還有綿延子嗣,是你們做不得的。”
蘇德敏:……
關係可不要太好了,要人命的那種好。他琢磨著皇帝該開口了時,偏偏又聽到徐言夾著怒火的聲音傳入耳朵。
“韓大人何意?我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何故就成了偏袒,難道我們宦官就不配為人了嗎?”
韓諾也正氣盛。
“哼!宦官就是宦官,最善狡辯,待會兒定會出口栽贓。”
蘇德敏:……
心事全都被你給猜中了……
工具人勵昭:??
督主和蘇德敏那個狗賊何時關係那麼好了?
四人各懷心事,皇帝一聲厲喝,將他們的思緒拉了回來。
“都噤聲!”
室內再無爭吵聲。
元妃來得倒是很快,步履匆忙,愁容滿面,朱釵伶仃作響。一到大殿就跪在地上,痛哭道。
“陛下,陛下為臣妾做主呀,臣妾要告蘇德敏,他,他強迫臣妾,侮辱臣妾!”
蘇德敏:???
蘇德敏:!!!
這娘們要推自己出去做擋箭牌!
他立即轉過頭去,元妃也正看著她,眼裡滿滿當當的,全是仇恨。
“你個閹賊,明明是你強迫本宮的,竟然還敢惡人先告狀!”
蘇德敏一頭霧水,反應了一瞬後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趁元妃還未來得及繼續開口,匆忙阻斷。
“元妃娘娘!!!”
“朕說噤聲,你聽不懂?!”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小心謹慎,一道怒火沖天。蘇德敏再不敢多言,用力瞪了元妃一眼後才轉回身,想要藉以提醒她要慎言。
元妃明顯會錯了意,被他一瞪更覺委屈,哭得梨花帶雨。
“他強迫了你什麼?朕都知道了,給你一個自辨的機會。”
元妃張口就來。
“陛下,約莫一年前,蘇德敏來臣妾公里,說是奉了您的旨意來看望臣妾。臣妾欣喜若狂,便留他喝一口茶,他藉口您有重要的話要傳給臣妾,不能讓旁人聽到,臣妾就,就遣散了下人。沒想到,陛下,臣妾不過跟他又說了幾句話就已經神智不清了。待清醒的時候,發現,發現……”
元妃越說越難過,眼淚成串成串地往下掉,已經是泣不成聲。
皇帝緊閉雙目,怒火蓄勢待發。
“發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