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找到了時家養女的墳墓,在西山上。”
徐言半個身子隱在黑暗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只從呼吸聲中能隱約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氣,竟比春夜更甚。
“把那個墳挖開,看看裡面有沒有屍體。”
那人明顯被他的話震驚到了,抬起頭不可置信的問道。
“您說,掘墳?”
“挖開之後再好好復原,立馬來報。”
那人本來還有些猶豫,聽到聽徐言不容抗拒的肅聲,立馬打消了念頭,乾脆地應是退下。
夜涼如水,徐言拿起那套從安國寺帶回來的雲水藍茶杯,放在唇見輕嗅,清雅中帶點苦澀的茶香淡淡襲來,沖淡了他身上的膏藥味。
妍妃,時太傅。
她到底是何身份?是不是時家那個從不談論,甚至連提都不願提起的養女?
昭陽的生母,是陛下從宮外帶回來的,到底是因緣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這一個個疑問像謎團一般越繞越深,他不由想起小時候姑姑拉著自己一起練字的場景,她比父親還要嚴厲,動不動就要打手板。又想起她將自己抱在懷裡的時候,及其溫柔的親吻著自己的臉頰,寵溺地誇讚他。
“咱們子修真厲害。”
那種毫不吝嗇的誇讚,發自真心的喜愛,他的小姑姑,最疼愛他的小姑姑突然有一天就病死了,毫無徵兆的。他只記得那一日小姑姑說自己想吃街角的糖葫蘆,他帶著小廝一路走走停停,逗貓遛狗,直到暮色降臨才拿著糖葫蘆回家。
回家後看到全家都陰沉著臉,他的祖母更是泣不成聲,他上前詢問,無一人回答他,他的母親將他抱在自己的懷裡,他的父親始終陰沉著臉。他四下檢視,卻沒有看到小姑姑的身影,揚起稚嫩的小臉問母親。
“小姑姑呢?”
母親看著他,心疼地朝他說道。
“子修,小姑姑她走了。”
“走了?”
那時的他不過一個七歲孩童,不懂母親話裡的意思,只可惜自己跑了大老遠買的糖葫蘆姑姑沒吃到。直到第二日家裡掛滿白帆,所有人都穿上了白色的孝服,他看著自己被母親換上的白色孝服,隱約覺得出了什麼大事,他下意識地去找小姑姑,仍未從人群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慌亂,他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偌大的府裡狂奔,一邊跑一邊喊。
府裡沒有姑姑的身影,所有人都肅著一張臉,他母親抱著她,她的祖母哭得幾乎要暈厥,他的父親,叔父與前來悼念的賓客寒暄。
那一日的太傅府人來人往,全都哭喪著一張臉。一望無際的白,漫天遍野的白,終於讓他反應過來。
他的小姑姑死了。
明明前一日還告訴自己“巖秀不隨桃李伴,國香未許幽蘭換。”
那樣堅定的語氣,那樣紅潤的臉色,昨日卻突然死了。
生前因為身體不好鮮少外出露面,死後卻有這麼多人來誇讚她如何才藝雙絕,秀外慧中。
諷刺,諷刺至極!
他哭得聲嘶力竭,幾近崩潰,最後直接暈倒在母親懷裡。
現在想起來,當時整個府裡真正傷心欲絕的恐怕只有他跟祖母了。
他檢視過妍妃進宮的記錄,他是皇帝去西北考察時帶回來的一個孤女,沒有任何徵兆的就被皇帝帶回了宮。那時候離他小姑姑去世已經一年,她生前就因為身體不好幾乎不出門,根本沒多少見過她,到此時,整個大梁幾乎已經沒人記得她的存在。
所以妍妃,會是自己的小姑姑嗎?
昭陽,是自己的妹妹嗎?
……
今夜的幽州氣氛格外緊張。
宣王濃眉緊鎖,一手握住信件,一手按在桌案上,幾息後,忽然將桌案掀翻在地。
地上跪著的人一個哆嗦,也不敢躲,眼睜睜看著桌案上的硯堂飛下來砸到自己的腦袋上。
“廢物東西,本王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沒用的廢物!”
不用想也知道罵的是誰。
“王奔怎麼說?”
那人摸了摸額角滲出的血絲,道。
“說二小姐好像受到了驚嚇,一路哭著出地宮。”
宣王氣得七竅生煙,怒罵道。
“還有臉寫信質問本王,說什麼害他夫君全族沒命。那幾條賤命沒了就沒了,有什麼可惜的!”
“……”
“本王問你,當時安排的是給藺王次子下毒怎麼還給皇帝下毒了?”
那人戰戰兢兢地看著宣王,道。
“臣也不知呀,莫不是他們臨時變了計劃。您曾經給他們說過,讓他們靈活處理。”
宣王來回踱步後站定。
“不會,他們兩個人不會冒險去給皇帝下毒。一定是有所圖,那狗皇帝經歷了這麼多風雨,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人下毒?”
“臣也覺得有疑,可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宣王又來回踱步。
“讓我們自亂陣腳,暴露行蹤?”
“……臣感覺,不像是那麼簡單。”
“幽州離應天甚遠,肯定有人按捺不住去打探訊息,本王只怕,那些密探已經暴露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