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徐言臉色瞬間僵硬下來,燭光下的他,眼神深邃而複雜,閃爍著一抹淡淡的嘲諷。
“這便是我刨心刨肺,至自己性命不顧也要維護的人嗎?”
“……”
“你說你從未看清過我?還是說你覺得我就該是你認為的模樣?”
“……”
“昭陽,我真失望。”
昭陽不知道徐言是什麼時候走的,只感覺冷風吹滅了一旁的燭火,她眼前一暗,再抬起頭時,屋裡已經沒了徐言的身影。
他說,我真失望……
昭陽忽然感覺心臟鈍鈍的,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一陣嬰兒啼哭打亂了她的思緒,新換的奶孃抱著霽安跑了過來。
“陛下,殿下一直哭。”
昭陽立馬接過孩子,哭聲瞬間止住,她頭也沒抬朝奶孃道。
“下去。”
門快速合上,昭陽抱著霽安又坐回羅漢床上,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滴在了霽安肉嘟嘟的小臉上,昭陽用指腹抹去又擦掉自己臉上的淚痕,沒想到卻引得更多的淚水落了下來,擦著擦著她忍不住哭出了聲,懷裡的霽安睜著圓圓的小眼睛看著她,呀呀依依的不知在說些什麼,昭陽過了好久才平復心情,埋頭親著霽安肉嘟嘟的臉蛋。
值房一年四季都是涼颼颼的,但今日似乎涼意更甚,徐言靠坐在床邊的官帽椅上閉目假寐,屋裡沒點燈,但他彷彿早就習慣了黑暗,連著自己的呼吸都融入到無盡黑暗之中。
他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殺人對他來說,不過是手起刀落的事。而昭陽生活在太陽底下,陽光明媚,養成了她悲憫蒼生的性子。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一個至陰,一個至陽。
他想起今日昭陽看他的眼神,憤怒,失望,傷心……
她應該是有些後悔了吧,而他也不是那種卑微到塵埃地裡的人,他也有他的驕傲,他說不出低眉順眼的話,就算說了,昭陽也未必願意聽。
他陷在官帽椅裡長長地嘆了口氣,身心俱疲。
……
這兩日他們誰也沒理誰,氣氛持續緊張,路過太極殿時昭陽徑直走了進去,徐言在外面等了等,看昭陽並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轉身往一側走去。
昭陽走著走著突然聽到後面沒了聲,轉身一看,哪裡還有徐言的身影。
阿珠看了看空曠的宮道,又看了看昭陽鐵青的臉色,吞了下口水說道。
“那個,徐掌印應該是有事要處理。”
昭陽白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阿珠:……
徐言在往值房走的路上遠遠地就看見一群太監宮女圍在一起有說有笑,此處是御花園,有樹木的遮掩他們並未注意到徐言,而且已經是午後,也沒有人會過來。
若是平常,徐言可能還會過問一兩句,但今日他沒心情,移過視線徑直往前走。
路過她們時徐言彷彿聽到了陛下二字,他停下了腳步,立在大樹後面,他耳力極好,即使是極小的聲音,也能被他聽得清清楚楚。
“你們是沒看到,這兩天陛下與徐掌印彷彿是鬧彆扭了,話都不大說了呢!”
“對對對,我昨日路過太極殿時看得清清楚楚,陛下看都不看徐掌印。”
有一個小太監忍不住好奇問道。
“你們說陛下與徐掌印到底是什麼關係?”
一陣細微的鬨笑生想起,一個宮女先是謹慎地四下看了一番,隨後壓低聲音道。
“我聽以前東宮伺候的宮女說,在東宮時,徐掌印就一直睡在內殿,內殿,陛下可從未讓景楨姑姑和後來進東宮伺候的兩個宮女進去過。徐掌印可不只是在東宮與陛下共處一室,在太極殿時,他們也是共處一室。咱們這位陛下可是出了名的有潔癖,還從來沒有過一個太監能近她的身,這徐掌印到底有何過人之處呀。”
“唉唉唉,還有呀,你們瞧陛下看徐掌印的眼神,恨不得撲進他的懷裡!”
“哎呀呀,別說了,多噁心呀,兩個大男人。”
“什麼大男人,有一個是沒根的,另一個嘛,估計也是假的。”
還有宮女覺得惋惜。
“陛下長得多好看呀,那面板比咱們女子還白,怎麼就喜歡一個太監呢?徐掌印雖然長得也英俊,但身上總有一股戾氣,讓人害怕得很呢。”
“嘖嘖嘖你仔細看陛下,長得不男不女的,身量也不似一般男子高大,看上去總是娘們兮兮的,可不就是好龍陽嘛,哎呀,想想都噁心。”
“……”
徐言的手慢慢伸進袖口,寒意從背脊爬上慢慢將血液凝結成刺骨的冷,他眼中慢慢閃過一抹血色,殺意如同出鞘的短刃,鋒芒畢露。
他步伐沉穩,未發出一絲聲音,那一群人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的,不由身子一顫。
“我怎麼感覺涼颼颼的?”
“我也是呀,快些回去吧。”
他們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到一聲驚呼,隨著聲音響起,一個小太監倒在了地上,溫熱的血液從他的脖子上泊泊流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呼,一個宮女倒地,同樣是一刀封喉。
餘下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尖叫著四下逃竄,徐言快速追了上去,手起刀落間,又是一具屍體應聲倒地,他像是殺紅了眼,猩紅的眸子裡是狠厲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