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漠月

第94章 月牙 - 6

致寧為難地看著妻子,目光一會兒落在她漸漸顯露的肚子上,一會兒落在她滿是懇切期盼的臉上。嘉卉嚮往格根塔娜湖他很早就知道,不過去年的春獵和秋獵,他都在西域的戰場上,未曾伴駕狩獵,嘉卉自然也不可能去。而要說以後再去,今年的秋獵時估計嘉卉不是在生產就是剛剛生產完,是絕對不可能跟去的,明年……他更說不準到時候他會不會又被派上戰場。可如果這次帶嘉卉去,她這四個多月的身孕實在讓他有些不放心。他下意識地想說去問問父母的意見,但他心裡也很明白父母會持的態度。一旦去問,那就等於直接拒絕了嘉卉的請求。終於,他承受不住妻子殷切的目光,投降道:“好吧好吧,我輸了。帶你去。但是除了夏媽媽、小滿、白露,你必須再多帶幾個丫鬟輪班貼身照顧你。”

見致寧終於鬆口,嘉卉立刻輕鬆地笑起來:“還帶什麼別的丫鬟?帶上阿依和玉麗吐孜不就好了?”

“帶她們?”

“對啊!要伺候我起居,夏媽媽帶著小滿和白露就足夠了。就算再帶幾個別的丫頭,也都不是平日裡一直伺候的,不但幫不上忙,夏媽媽還得分心現教導她們。比起伺候的丫頭,我倒是更需要有人一路在車上陪我說話解悶。玉麗吐孜是在咱們院子裡玩兒慣的,又愛說笑,帶著她再長的路程都不會覺得無聊。而阿依麼……”嘉卉的眼睫狡黠地眨了一眨,湊近致寧的耳朵輕聲道:“我聽娘說,小遠特地捎信回來,讓娘去獵場的時候帶上她呢!”

致寧有些哭笑不得:“他在獵場是伴駕執勤的,把阿依帶去他還能專心護駕嗎?這要是讓父親知道……”

“所以他才拜託娘出面啊!好在現在父親還不知道小遠對阿依的心思,娘說帶阿依去,父親肯定不會拒絕。哎,你可不許去父親那裡多嘴告密啊!不然小遠肯定要怪我洩露他的秘密。”

致寧無奈地搖頭:“唉,當初父親和我告誡他的那些話,也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沒有。做了禁衛軍統領還這麼任性妄為,你和娘還這麼一味寵著他,遲早要闖出禍來。”

萬度歸夫婦聽說致寧要帶嘉卉一起去陰山獵場,當然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然而既然致寧已經答應了嘉卉,兩位家長也不願意讓兒子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失了威信,也就沒有強硬阻攔,只是一個嚴厲一個無奈地教訓了他一頓。萬度歸命人重新安排了行程,萬夫人則派人去請了安大夫一路隨行。

考慮的嘉卉的身體狀況,成周公府的車隊西行的速度比預計的減慢了許多,雖然提前了兩日出發,但仍比原計劃晚到了一日。不過好在原來的計劃就打了充足的餘量,因此即便如此,萬家一行人還是趕在聖駕駕臨前到達了陰山獵場。

萬致寧伺候父母在指定的營帳安頓下,便陪著嘉卉出了營區去草場上散步。其時正是草長鶯飛,草場上層層疊疊地冒出牛毛般細密的草芽,早開的野花彷彿五色的星星點綴在嫩綠色的草甸上。蒲公英時而貼著地面在草葉花瓣間飛舞穿梭,時而乘風飛上一碧如洗的天空,率性又灑脫。

致寧大約辨了一下方向,逆著日光指向草原的深處,對嘉卉說:“穿過前面那片樹林,再向前大約七八里,就是格根塔娜湖了。”回頭看見妻子嚮往又有些小激動的神情,伸手環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今天晚了,接連奔波了這些日子,你要好好休息休息才行。別說不累,你的臉色可以騙不了人的。再說聽說聖駕已過了敕勒川,估計最晚後日下午就能到獵場了。這兩天我和父親還要準備接駕,也實在沒空帶你去湖邊。不過你也彆著急,每年春獵的畋遊大宴都會在格根塔娜湖畔舉行。三天的大宴,夠你把格根塔娜湖看個夠了。”

春日裡的太陽雖然和煦,但早晚仍有些寒意。致寧見日已西垂,草原上漸漸起了風,便攬著嘉卉回自己的帳篷去。剛進營區,迎面遇上一隊巡邏的禁衛軍。領頭的軍官看見萬致寧,抬手示意身後的隊伍先走,自己小跑了幾步上來向萬致寧行禮。

致寧停住腳步,打量了那名年輕的軍官幾眼,覺得眼熟,卻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那名軍官倒是不以為意,笑了笑道:“世子不認得末將了嗎?末將姓杜,四年前曾在您的麾下當過參將。”

萬致寧恍然大悟,拍了拍腦門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你是已故宣王的獨孫,杜……杜麟兒,對嗎?”

那名軍官點頭笑道:“世子記性真好!正是末將。”

致寧見他身上穿的皮甲在領口和袖口處有紅色的鑲邊,知道他此時所任乃禁衛軍副統領,雖是甚感疑惑,但仍然忍著沒有開口詢問。倒是杜麟兒看出萬致寧心中的疑問,有些赧然地解釋道:“因為末將是家裡的獨孫,祖母甚是寵愛。早年間在父親的軍中時就因為祖母溺愛,什麼任務都不許我參加。父親沒辦法,才把末將送來國公爺的軍中歷練。祖母知道後雖然生氣,但畢竟鞭長莫及也是無法。後來在和吐谷渾交戰時末將受了點傷——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傷,但祖母聽說後立刻就連驚嚇帶生氣地病倒了,藥石無效。父親無法,為了安撫祖母,才和國公爺商量著把末將調離,又請兵部的大人幫忙,登出了末將的軍籍,留在家中陪伴祖母。前年春天祖母病故,末將才重新回到軍中。”

萬致寧其實對於杜家利用職權隨意調動自家子弟的行為甚是反感,但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年輕人在軍中的表現還算不錯,為人低調也能吃苦。如果不是萬度歸事先告知過他這人的身世背景,他是絕對不會想到這個不怯戰、肯拼命的年輕人的祖父就是因軍功進廣平王爵,薨後又獲贈太傅銜,諡曰宣王的杜遺;父親是軍功赫赫的鎮西將軍杜元寶。所以他對這個杜麟兒倒並不覺得討厭,反而微笑著鼓勵道:“你生來錦衣玉食,自小受祖母嬌慣,卻仍不失男兒之志,倒也值得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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