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的上海,巡捕房很多,不拿錢就能辦事的人基本沒有。
夜上海的幫派,多如牛毛,拿了錢不辦事的人肯定就臭了。
有人曾問過黃金榮:“這巡捕房兩面收錢卻不辦事,有時還搞黑吃黑,看起來還不如幫派辦事有信譽,黃老闆認為如何?”
黃金榮想了想,“巡捕房本來就不是解決窮人提出的問題,而是解決提出問題的窮人,至於這幫派麼,雖然名聲有時候難聽了些,但畢竟大多算是生意人,生意人都要講個誠信,巡捕房卻是有糧餉有靠山的官家,兩者自然難以相提並論……”
這話說得直白了些,但卻不無道理。
“黃師傅雖然率先起了南歸的心思,但他的話說得很對,最近黃金榮的巡捕房那邊,派過來的人手越來越多,再這麼任由各地的盟友聚集下去,怕是沒事兒也能被有心人攪合出事兒來,在座的,除了同盟會裡的高層,就是南北武林中的名宿,此次書香論劍確是楊猛有些孟浪,如今看來,不如讓那些學員上場切磋,引開各方勢力的目光,而在座的各位則先化整為零,迴歸南北各地廣泛傳播國術……”
“楊先生,我借您一步……你看這國術之名雖為國人所接收,但如不論出個發源起溯,恐怕最後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老黎此言差矣,國術國術,乃咱整個中國之拳術,非要在裡面再分出個南北門戶,又如何使得民眾團結一心抵禦外侮?如今這書香論劍雖是臨時草創,但卻正可振奮民族強身之精神,喚醒民眾一點點戒除煙毒,從而實現強國強種之希望……”
看著臺上幾十位從天南海北趕赴上海的理論大家,楊猛的心裡不覺有些心驚肉跳,但嘴上卻是兩邊都不討好,“所謂論劍,本就是文鬥,再加上學員們的切磋,各位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從這些學員入手,定下了這個基調,便可不傷大家的和氣……”
看著眾人眉頭漸漸舒展,楊猛接著說道:“何況,楊猛早就說過,這拳有南北,國卻不分南北,中國泱泱五千年的文化,到了今時今日,卻因為列強輸入的鴉片,鬧得只剩下‘東亞病夫’的侮辱,雖然這與清廷的腐朽無能有直接的關係,但又何嘗不是因為國人自侮自汙,不懂得強民健體之精神,如此便與我們武人有了關係,換句話來說,國術如不護國安民,學武又有何用……”
一干在上海都快閒出了膙子的大師們,藉著楊猛的話頭,便不分南北的討論了起來,從國術的內外拳論,到應先喚醒民眾抵制鴉片,等到日頭漸漸亮了起來的時候,楊猛這才發現,不單是臺下,就連平日傳授國術的大樓裡窗臺上,如今都擠滿了一波波的人群。
人群的數量約有四五百,但卻都在各自的地盤悄然無聲,至於臺下報名參賽的學員,更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方陣,顯得整齊有序英姿颯爽……
“黃金榮捐獻的兩萬大洋裡,有一部分被我花了,換來學員們身上那一水的黑色勁裝……”
看著觀禮臺上這幫大師有些情緒高漲,楊猛適時地在一旁扮演起了解說員的角色,“勁裝的料子只是廉價的土棉布,但卻是從咱淞滬的織戶那邊一家一家訂購的……”
來自擅長國家經濟戰的後世之靈魂,楊猛自然懂得支援國貨的道理,只是這一次,沒等他說完,眾人已經激動地嚷嚷了起來,“好你個瘋猴,我們這麼多人齊赴上海,卻連這衣服都不值得給上一件,你這未免也太摳門了……”
楊猛先是一愣,隨後從那幾百學員胸口燙印著的白色‘國術’二字裡面,感受到了這幫武林高人們心裡的念想。
啪啪……
楊猛輕輕地拍了兩下手掌,臺下等候了半天的幾十名同盟會員連忙奔上了高臺,手上的黑色托盤裡整齊擺放的,正是一件件白色土布製成的勁裝及大氅,如今都被漿洗後,疊得方方正正,恭敬地送到一位位大師的面前。
與學員們身上的勁裝黑底白字不同的是,在那潔白如雪的勁裝胸口上,是以紅絲繡製出來的一滴鮮血,而在象徵著血滴的圖案中央,仍是兩枚以小篆紋繡上的‘國術’兩字。
“好好好,今日得穿英雄氅,縱是身死也無妨!”
一連串集合了後世營銷學與LOGO學說的印記,彷彿沉重的烙印,將那一滴血色深深的烙在了所有武人的心頭,同時,也將‘國術’二字包含的文化與精神內涵,透過後世視覺化資訊的表達方式,以最直接最深刻的抽象圖文理念灌輸在大師的潛意識中,彷彿這‘國術’二字,天生便該如此,彷佛這強國強民之術,早就融入了自己的血脈之中。
臺上臺下靜悄悄,任憑著時間的流逝,等到這群大師們換裝之後,不覺個個血氣上湧,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愈發神聖起來,至於剛剛還有那一絲關於南拳北腿的爭論,卻早已在這種巨大的精神衝擊下,變得煙消雲散。
楊猛的心裡同樣感受到了那種震撼,不是因為自己在這‘國術勁裝’上面下了多少功夫,而是對這清末一代的武術大師們的崇高品格,發自內心的敬仰起來,“或許這便是我的武藝停滯不前的原因,與這些被時代遺落下來的大師們相比,我心中的格局顯然參和了太多的雜念,是故一直難以尋找到我自己的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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