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後的第三日,盛霖聰在雲州府衙前頒佈聖諭,宣佈陛下恩准減免雲州三年賦稅。訊息一出,滿城沸騰,百姓奔走相告,街頭巷尾皆是歡呼雀躍之聲。比起前幾日盛王府的喜事,這道聖旨更如久旱甘霖,讓雲州百姓真切感受到了朝廷的恩澤。市集上的商販自發擺出酒水,與鄰里共慶;田間老農跪地叩首,喃喃念著“皇恩浩蕩”;就連街角的乞兒也分得了幾枚銅錢,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黃召文並未如眾人所料那般留在王府擔任盛霖聰的近衛,而是收拾行囊,徑直投奔了穆震的軍營。盛霖聰聽聞此事,只是微微頷首,並未多言。穆震曾私下詢問是否要特別關照,盛霖聰只是淡淡道:“不用,一視同仁。”
轉眼年關將至,穆子英風塵僕僕地從京都歸來。除夕之夜,王府上下張燈結綵,廚房裡熱氣蒸騰,眾人圍坐在一起包餃子。盛霖聰挽起袖子親自擀皮,李若初和丫鬟們忙著調餡,穆子英笨拙地捏出一個歪歪扭扭的餃子,惹得滿堂鬨笑。
年夜飯過後,城中煙花次第綻放,照亮了整片夜空。眾人望著漫天璀璨,盛霖聰不禁感慨道:“往年只有富戶才捨得放煙花,如今尋常百姓也能買得起了。”李若初輕輕靠在他肩頭,嘴角含笑:“這都是你的功勞。”
守歲過後,盛霖聰與李若初回到臥房。燭火搖曳,映照出他眉宇間的凝重。李若初察覺他心緒不寧,便依偎過去,柔聲問道:“霖聰,怎麼了?自你與子英在書房談過後,便一直心事重重。”盛霖聰沉默片刻,終是低聲道:“京都局勢不妙。太子監國後,與首輔黃徵一黨勢同水火,如今朝堂上黨爭愈演愈烈,太子一黨氣焰囂張,卻無人真正關心國事。”
李若初輕輕握住他的手:“待陛下出關,一切應當會好轉吧?”
盛霖聰望向窗外紛飛的雪花,眉頭緊鎖:“但願如此。”
京都,首輔府書房。
燭火幽幽,映照出一張張凝重的面容。十餘名朝臣圍坐於炭火旁,卻無人開口,唯有爐火偶爾發出“噼啪”輕響。
終於,吏部侍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黃老!太子今日又藉故罷黜了我們三名官員,再這樣下去,朝堂上哪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是啊,老師!”另一名官員附和道,“太子黨如今一手遮天,若再不反擊,只怕……”
“首輔大人,能否設法面見陛下?”有人試探道,“只要陛下出關,局勢必能扭轉!”
黃徵緩緩搖頭,眼中透著深深的疲憊:“陛下閉關期間,不見任何人。”
書房再次陷入沉寂,唯有炭火燃燒的細微聲響。良久,黃徵的長子黃召志低聲道:“父親,以往陛下閉關最多一月,可這次已數月有餘,會不會……”
“住口!”黃徵厲聲打斷,目光如刀般掃過眾人,“慎言!”
眾人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言。
皇城,東宮。
太子斜倚在軟榻上,指尖把玩著一枚鎏金香囊,神色慵懶而陰鷙。一名道士跪伏於地,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今日父皇情況如何?”太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殿下,陛下今日服了兩粒仙丹,精神尚可……”
“尚可?”太子眸光一冷,手中香囊“啪”地砸在道士額上,“本宮要的是‘大好’!你們煉的丹,難道連劑量都控制不了?”
道士渾身一顫,連忙叩首:“殿下恕罪!貧道……貧道明日便進獻新煉的‘九轉還魂丹’,必能讓陛下龍體康健!”
太子冷笑一聲,揮了揮手:“滾吧。”
道士如蒙大赦,慌忙退下。殿內燭火搖曳,映照出太子眼中深不可測的幽光。
春寒料峭,年關剛過,雲州大地已漸回暖意。田間地頭,農人們正忙著翻整土地,準備春耕播種。泥土的芬芳混著新芽的氣息,在微風中輕輕浮動,彷彿預示著又一個豐年的到來。
而此時千里之外的京都,首輔府內,黃徵剛下朝回府,官袍還未換下,便見管家急匆匆捧著一封燙金密函而來。他拆開一看,面色驟變,當即吩咐備轎,連朝服都來不及更換,便匆匆向皇宮趕去。
皇城內外戒備森嚴,黃徵被引至皇帝寢宮外時,只見太子、皇后及一眾妃嬪早已候在宮門外,人人面色凝重。他心中一沉,強自鎮定地向太子和皇后行禮後,低聲問道:“殿下,可是陛下龍體有恙?”
太子眉頭緊鎖,還未答話,寢宮大門\"吱呀\"一聲開啟。御醫踉蹌而出,額上冷汗涔涔,顫聲道:“陛下...陛下服食仙丹過量,丹毒已侵入五臟六腑,恐怕...”
“什麼?!”黃徵如遭雷擊,踉蹌後退半步。他侍奉烈武帝數十載,從未想過這位鐵血君王會以這種方式倒下。
“首輔大人,陛下宣召。”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太監佝僂著腰從內殿走出,聲音嘶啞。黃徵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冠,獨自步入寢宮。沉重的宮門在身後緩緩閉合,將外界的喧囂盡數隔絕。
寢宮內龍涎香濃郁得令人窒息,黃徵一步步走向龍榻,每邁一步都似有千鈞之重。當他終於看清榻上之人時,這位歷經三朝的老臣再也抑制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陛下...”
龍榻上的烈武帝面色灰敗,往昔銳利的眼眸已渾濁不清,聽到聲響卻還是強撐著露出一絲笑意:“愛卿沒變...還是如年少那般愛哭...快起來...”聲音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黃徵顫抖著起身,坐到榻邊。他望著這位相伴半生的君主,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與眼前枯槁的老人漸漸重疊,喉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記得...當年朕和你在老家的那些無憂時光...”烈武帝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鮮血自嘴角溢位。黃徵慌忙用絲帕擦拭,卻被帝王枯瘦的手握住:“朕的時間不多了...朕要交代你幾件事...別的人朕信不過。”
“陛下請講,老臣萬死不辭!”
烈武帝喘息片刻,目光突然變得清明:“太子...與你素有嫌隙,是因當年立儲時你保持中立,這些年來太子一直打壓你,朕都知道,希望以後你能放下這些,好好輔佐於他...”每說幾個字就要停頓喘息,“太子雖然心胸狹隘,但是他也不是無能之輩,如今盛世守成有餘...朕擔心的是秦王...”
提到秦王二字時,帝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他太像朕了...朕怕...”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黃徵連忙奉上參湯,卻被輕輕推開。
“兩道遺詔...”烈武帝從枕下取出兩個鎏金錦盒,“若太子...不堪大任...就由秦王治國...”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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