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徵雙手接過錦盒,只覺重若千鈞,小心收好其中一個。他忽然想起那個遠在雲州的周王,正要開口,卻見帝王微微搖頭:“周王...是朕看走眼了...”渾濁的眼中竟泛起淚光,“可惜...為時已晚...”
“如果朕還有時間的話,一定會好好培養周王。”
“黃徵,這大盛就拜託你了,你要替朕好好守著這大好河山!”
“臣領旨!”
當黃徵捧著遺詔走出寢宮時,夕陽正將宮牆染成血色。太子匆匆入內,不多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劃破長空——
\"父皇!\"
這聲哭喊如同訊號,整個皇宮瞬間跪倒一片。黃徵仰頭望向漸漸暗沉的天色,手中錦盒被他攥得發燙。他知道,一個時代,結束了。
暮色沉沉,宮燈在寒風中搖曳,將巍峨的宮殿拉出長長的陰影。喪鐘的餘韻還在皇城上空迴盪,那沉重的聲響穿透朱牆碧瓦,驚起棲在簷下的寒鴉。
先是值夜的禁軍交頭接耳,繼而六部衙門的燈火一盞接一盞亮起。待到寅時三刻,滿朝朱紫已齊聚太極殿。黃徵手捧鎏金詔書立於丹墀之上,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緩緩展開遺詔。他的聲音沙啞卻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太子——如今的新君披著素白孝服,在禮官唱喏聲中一步步走向龍椅。他的腳步很輕,卻在寂靜的大殿裡激起迴響。當他的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龍紋扶手時,忽然頓了頓,這才緩緩轉身落座。階下百官山呼萬歲,聲浪震得殿角銅鈴叮噹作響。
夜色漸濃,守靈的宮人們都退到了殿外。靈堂裡只剩下新君一人,白燭將他的影子投在素幔上,扭曲變形。
他跪在靈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玉扳指。燭光下,他的表情似悲似喜: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卻噙著淚;眉頭舒展,額角青筋卻在跳動。忽而低笑,忽而哽咽,最後竟將臉埋進掌心,肩膀劇烈顫抖起來。
一陣穿堂風掠過,吹得長明燈忽明忽暗。他猛地抬頭,恍惚間彷彿看見先帝的靈牌在微微晃動。
殿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新君緩緩直起身,抹了把臉。再抬頭時,方才的癲狂已消失不見,唯餘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靜靜凝視著先帝的靈柩。
春日的陽光溫柔地灑在雲州大地上,微風拂過新綠的枝葉,帶來陣陣泥土與花香的芬芳。這日天朗氣清,既不似初春那般料峭,也不像盛夏那般炎熱,正是耕作的好時節。盛霖聰換上一身粗布短打,攜著同樣素衣簡裝的李若初,來到了位於城外的果園。
果園裡面桃李杏梨各色果樹排列得整整齊齊。此時正值花期,粉白的杏花、雪白的梨花競相綻放,遠遠望去宛如一片香雪海。盛霖聰挽起袖子,正準備教李若初如何修剪果枝,忽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王爺!”馬濤眼尖,最先發現那匹疾馳而來的快馬。只見那馬上之人風塵僕僕,腰間別著象徵諜衛身份的銅牌,馬濤當即神色一凜,快步迎了上去。
“何事如此緊急?”馬濤沉聲問道。
“京都八百里加急密信!”來人聲音嘶啞,顯然是一路不曾停歇。他從貼身的暗袋中取出一個火漆密封的竹筒,雙手奉上。
馬濤不敢耽擱,立即引著來人來到盛霖聰面前。盛霖聰接過竹筒時,注意到上面的火漆印紋已經有些模糊,想必是經過多人傳遞。他指尖微顫,輕輕挑開封口,取出裡面的絹紙。只一眼,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霖聰?\"李若初察覺到丈夫的異樣,輕輕開口問道,“出什麼事了?”
盛霖聰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陛下...於五日前...駕崩了。”
果園裡一時寂靜無聲,只有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響。遠處傳來布穀鳥的啼叫,在這靜謐的春光裡顯得格外刺耳。
兩日後,一封來自京都的詔書被快馬加鞭送至盛霖聰手中。展開那捲明黃絹帛,新君的字跡躍然紙上,字字句句皆透著不容違逆的威嚴——命諸王即刻啟程入京,為先帝弔唁。
“王爺,此行恐怕暗藏殺機。”黃不驕輕撫長鬚,眉宇間盡是憂色,“新君登基未久,根基未穩,此番急召諸王入京,恐非單純為先帝弔唁這般簡單。”
“不去,便是抗旨不遵。屆時新君大可藉此發難,反倒落人口實。”
“末將願率精兵護送王爺入京!”穆震抱拳請命,甲冑相擊發出鏗鏘之聲。
盛霖聰轉身,目光在眾人面上緩緩掃過:“帶獨孤、馬濤、賀焰、王堂、關晉五人足矣。沿途自有諜衛暗中接應,人多反倒不便。”
穆震若有所思地點頭:“王爺所言極是。輕裝簡從,進退皆宜。若遇變故,反倒容易脫身。”
與此同時,京都的詔書如同秋日的落葉般紛紛揚揚地散向四方,各路藩王的府邸皆收到了這道不容推拒的召喚。
京都城內,秋風蕭瑟,落葉紛飛。隨著最後一位藩王的儀仗緩緩駛入城門,這座歷經滄桑的皇城終於迎來了短暫的平靜。先帝烈武帝的靈柩在眾臣的哀悼聲中,被緩緩送入帝陵,象徵著又一個時代的終結。
返程的官道上,車輪碾過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賀焰斜倚在馬車窗邊,望著遠處漸漸模糊的城牆輪廓,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說來也是有趣,這次的京都之行,倒比想象中要太平得多。”
獨孤聞言,眉頭微蹙,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劍:“新帝為何要放過這個機會?如今諸王齊聚京都,若是...”話未說完,但其中深意已不言而喻。
馬濤輕聲道:“獨孤多慮了。新君初登大寶,最在意的便是這‘仁孝’二字。先帝屍骨未寒,若此時對手足動手,豈不讓天下人寒心?”
車廂內,一直閉目養神的盛霖聰緩緩睜開雙眼。夕陽的餘暉透過車窗,在他稜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馬濤說的在理。”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不過...\"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几,”此刻我們尚未踏足雲州地界,諸位還需打起十二分精神。”
“屬下明白!”馬濤與賀焰齊聲應道。馬車外,暮色漸濃,遠處山影幢幢,彷彿蟄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