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生聲音發抖,幾乎是用氣聲在問。
秦錚沒有理會他的失態。
只是用兩根手指捏起那把粗劣的腰刀,在眼前端詳。
議事廳內死一般寂靜,只能聽見陳元生和秦虎粗重的呼吸聲。
“元生,我問你。”
“就憑一個黑窯管事周山,他有膽子做這個?”
陳元生一愣,下意識回答:“他背後是馮坤,馮縣尉!”
“對。”
秦錚點點頭:“可一個縣尉,就敢謀逆?他瘋了?還是覺得朝廷的刀不夠快?”
“這東西,做工爛得像坨屎,可它終究是兵器,鍛造需要鐵料,需要煤炭,需要熟練的鐵匠,這都不是小數目,單憑縣令一個人的俸祿,他養得起嗎?”
一連串的問話,讓陳元生混亂的思緒瞬間清醒了一些。
是啊,馮坤只是個縣尉,在河間縣算一號人物,可放眼整個大乾,他算個屁!
私造兵器這種事,他一個人絕對不敢幹,也幹不成!
“老爺的意思是……馮縣尉背後還有人?”
陳元生順著秦錚的思路往下想,臉色愈發蒼白。
“何止是有人。”
秦錚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你以為,馮縣令會不知道他兒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幹什麼?”
“整個河間縣,從上到下,早就爛透了,他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人,一張網!”
“你忘記了,吳狗兒是被誰抓的?”
陳元生當然記得。
“秦龍生!”
秦錚點了點頭:“是的,所以,你說秦家有沒有參與這件事?”
轟!
陳元生只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一樁樁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此刻被秦錚用一根無形的線串聯起來。
一幅巨大而恐怖的圖景在他眼前緩緩展開。
馮縣令、周山、甚至秦家……他們全都是一夥的!
他們私造兵器,安插眼線,監視河間縣內所有的大戶。
他們想幹什麼?
答案不言而喻。
“這……”
陳元生駭然後退半步,身體晃了晃,幾乎站不穩。
“他們……他們真的要反?!”
“現在,你還覺得這把刀是催命符嗎?
”秦錚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陳元生呆呆看著秦錚,嘴唇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馮家這夥人,在黑暗中偷偷摸摸準備了這麼久,最怕的是什麼?
是暴露!
尤其是在羽翼未豐的現在,一旦私造兵器的事情捅出去。
都不用朝廷大軍來剿,光是來自政敵的彈劾就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而秦莊,現在就捏著他們最大的把柄!
這不是厚禮是什麼?!
“可……可是老爺,我們搶了黑窯,他們肯定會把我們當成死敵,不死不休啊!”
秦虎終於聽明白了大概,急切地說道。
“他們當然會查。”
秦錚重新坐下,神態恢復了平靜。
“但他們不敢明著查,只敢偷偷摸摸地找,跟做賊一樣。”
“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搶了黑窯的,究竟是我們,還是哪個黑吃黑的江湖匪類,又或者是他們內部出了叛徒。”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藏著掖著,而是要把水攪得更渾。”
“我們要替馮縣令他們,找一個兇手。”
秦錚的目光掃過秦虎,又落在陳元生煞白的臉上,一字一頓,如同宣判。
“把搶黑窯這口天大的黑鍋,找個人,結結實實地給他扣上去。”
“這盆髒水,我們潑誰,誰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