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他略有印象,昔日四族宅院贈金之時,曾隨馬家族長馬元信一同敬酒,名叫馬亨禮,為馬家年輕一代嫡次。
眼下馬亨禮提了銀子,笑容肆意,狠狠揮舞馬鞭。
長街上多的小攤販,行人,此人竟不管不顧,縱馬賓士,馬蹄聲立刻引起不少行人驚呼奔走,亂作一團。
地上擺放的小攤,自然也是散落一地。
幾名捕快近些時日巡邏殷勤,都是閻狼一手提拔上來,也有一腔為父老鄉親盡力的打算。
尤其是親眼見到縣尊大人穿著破舊衣衫親自為那些貧困農戶修葺屋頂,更是感動不已。
眼下見馬家紈絝鬧事縱馬,即刻站在路中,伸手阻攔。
“鬧市逞兇,可知律例!”
咆哮聲還未落下,馬鞭破空之聲便凌厲響徹。
“去你孃的律例,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馬亨禮!”
鞭子狠狠落在為首的中年捕快劉二身上,肆意桀驁之姿一覽無餘。
眼見劉二攥著拳頭,馬亨禮冷笑一聲。
“當今縣尊見到家父都要恭敬送到縣衙外,一個小小的捕快也敢阻攔老子,仔細你的皮!”
劉二漲紅脖子,看著周邊百姓,有人瞧瞧擦淚,有人驚魂未定,更多的不敢抬頭看他。
這一刻,他終於面色鐵青,狠狠揮手,讓開了道路。
馬亨禮冷笑,伸著馬鞭指向劉二,高高在上。
“記住了,好狗不擋道,下次再這般莽撞,你也是有家小的......”
馬蹄聲踏在青石板上,伴隨著馬亨禮大笑聲一路漸行漸遠。
彼時食為天門口,閻赴目睹全程,面無表情。
馬亨禮?
他知曉近來四族逐漸接手劉家的產業,愈發肆無忌憚,一日賽一日的張狂,但眼下,馬家這些人當真是要瘋了。
明目張膽的販賣私鹽,鬧市縱馬的桀驁不馴。
甚至他昨日還看到喝醉的馬家子弟當街毆打兩名出來採買的農家漢子。
這些人以為自己拿了他們的黃金,便有把柄在他們手中。
以為掌控了鄉紳裡甲,自己說話已不算數,他們才是從縣的天。
如果自己真是一個一心升遷的小知縣,即便知曉被他們拿捏,也只能忍氣吞聲。
但沒人知道。
從縣,是要造反之地。
劉家欺壓百姓,所以劉家沒了。
馬家呢?
閻赴平靜負手,轉身,從食為天緩緩離開。
馬家紈絝身上穿著的綢緞太過刺眼,吃一頓飯便是五六兩銀子,幾可讓一個三口之家的農戶頓頓吃飽飯大半年。
那些奢靡讓閻赴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都會忍不住咬牙。
都是生活在從縣,可那些農戶呢,佃戶呢?
他們許多人家中甚至沒有一把菜刀,米缸裡多的是麥麩和樹皮。
他們就活該被餓死嗎?
閻赴又想到那些時日在吳鐵柱家裡看到的一幕。
家中僅有一件衣服,他的父親甚至不能出門。
從縣沒有公平,那他來給。
閻赴忽然笑著,聲音很輕,戾氣極重。
“縉紳得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