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天摸到馬家,仗著年少,宛若狸貓一般輕而易舉的爬上牆頭,將兇器包裹,藏在馬家院落的花壇之中。
主簿馬鷙眼下睡在縣衙,為了查證劉覆文的案子,幾算通宵達旦,不眠不休。
劉覆文案在整個從縣影響甚大,一名從八品官員死亡,更是要層層上報,案子若是不能結下,他們大機率也要倒黴。
更何況劉家宗族在從縣勢力盤根錯節,他們壓力不小。
馬家沒多少僕從,入了夜都睡的很沉,自也無人發現閻天動作。
這邊閻天開始行動,趙渀也抵達了王家。
砰。
一聲輕微聲響,讓王家門子愣住,裹上大衣,揉著眼睛出來查探。
燈籠火光搖曳間,前方路面明晃晃放著一錠銀子,讓門子有些恍惚,旋即狂喜。
趙渀躲在轉角看著,他故意丟了一塊銀子,趁著門子貪婪拾取,老軍戶身手矯健,頃刻間轉入王家,將兇器藏匿在大門不遠處牆角,用一塊石塊壓住。
典吏張家是閻地負責放置兇器。
既要保持血漬,又要在栽贓之前,不被張家發現,故而閻地直接將槍頭藏匿在張家水缸下方。
很快三家都被藏好了兇器。
深夜,城門燈火通明,街道上比之昨日巡邏要嚴密許多。
城隍廟,土地廟等平日少有人至之地,如今也時常傳來巡檢司兵馬的呵問,伴隨百姓發抖的回應。
趙渀沒有和閻天幾人匯合,按照提前約定好的線路,走街穿巷,一路隱蔽,至農家大院。
黃沙在寒風裹挾中呼嘯而過,穿透枝椏,掠過城郊窯洞和城內院落。
從縣混亂,才剛剛開始。
彼時閻赴也並未休息,粗劣的茶葉已經碎成渣。
張煉如今正在泡茶,水流沖刷,茶葉舒展,升出一絲清香。
這是從縣最便宜的茶葉。
閻赴盯著眼前少年,很是欣賞。
張煉一路跟著自己赴任,吃盡苦頭,若是張居正不曾將他送給自己,如今他當是翰林院清貴的書童。
偏偏此人心性沉穩,做事幹脆,不見半點不甘。
“劉覆文死了,你覺得如何?”
昨日訴苦大會上,惟獨張煉不曾訴苦,畢竟跟隨張居正,不曾短缺吃喝用度,閻赴也想看看張煉如何想的。
泡茶的手頓住,張煉抬頭,目光清明。
“劉覆文,該殺!”
“天下豈有幾文錢買數十畝良田之事。”
“昔日張大人曾說過,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若活不下去,自己還失了自強的血性,這般人死也應當,殺了劉覆文,反算是為這些底層百姓找了一條生路。”
閻赴笑著,只是沒接張煉泡好的茶,反而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陝西的黃土夾雜在大風中,肆意席捲這片荒蕪貧瘠之地。
他轉頭看向京師方向,想到贈騾贈童的張居正。
好友昔日身著袍服的背影仍歷歷在目。
“叔大吾弟。”
“日後你我背道而馳,但。”
“終歸會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