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昭眼中微光閃動,轉頭看向葉如棠,並非此間中人?並非塵世中人?
難道,她真的是昭和的魂魄轉世而來?
他忽而覺得脊背有些發冷,若是旁人說說倒也罷了,但這是法慧大師,如今世間,佛法修行最高之人。
另一邊,顧懷瑾騎在馬上,正在御駕之側,聽到那句“娘娘非塵世中人”時手中韁繩猛地一緊,掌心冷汗滲出,渾身僵住。
他看向御駕,幾乎欲將馬車看穿,若她當真不是這塵世中人,而是昭和轉世歸來,那自己到底,又算什麼?
葉如棠低下了頭,眼尾微紅,“多謝大師指點。”
法慧雙手合十,輕嘆一聲,“阿彌陀佛!”隨即後退了幾步,不再開口。
沈長昭放下車簾,御駕緩緩重新起行,諸人隨之而動。
靈山寺鐘聲響起,悠長沉重,如夢,如幻,如空。
沈長昭微闔雙眼,指尖搭在膝蓋,緩緩敲動。
葉如棠垂眸不語,喉頭微澀,牙關咬緊。
我已死過一次,確非此間人,那便如何?重生是上天恩賜,是老天看不下去爹爹冤死,才給我機會,讓我為他申冤。
“恩仇俱是劫數,初心方見如來。”
恩仇俱是劫數?那我回來,便是他們的劫數!
馬車緩緩駛離靈山寺,車輪碾過山道上的碎石和枯枝,不斷髮出些許輕響。
車內卻靜得出奇。
法慧大師的那句“娘娘非世間之人”彷彿還回蕩在車內,葉如棠面上不動聲色,後脊卻一寸寸沁出了冷汗。
她將手指收入袖中,不想讓皇帝看到自己顫抖的指尖。
她默默的等待著,沈長昭有可能的發問,盤算著,該如何回話才算圓滿。
實際心中已亂作一團,皇帝若深問,她實是不知該如何作答。
幸而,沈長昭沉始終沉默不語,未發一言。
不可坐以待斃,還是儘快將話題岔開為好。
她輕吸一口氣,聲音不緊不慢,“陛下可還記得,那模仿血淚的蠟脂中混入的兩種香料?”
皇帝抬眼望她,“胭脂蟲紅與蘇合香油?”
“正是。”見皇帝接了口,葉如棠心中稍定,穩了下來。
“請陛下細想,蠟脂顏色再豔,與血色也極易區分。加入胭脂蟲紅便是令二者顏色接近,使人更易產生誤解。“
“且蠟脂易融卻也易凝,之所以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斷滴下卻未立時凝固,正是加入了那蘇合香油的緣故,否則流到一半,便凝在石像上了。”
“用這計策之人,顯然深諳香道。臣妾只是疑惑,此兩種香料幾乎一兩一金,極為貴重,皆不市售,非王公貴族不可得,那些賊人又是從何處得來?”
皇帝的眼神動了動,原本停在她臉上的目光漸漸收回,眸光微聚,臉色冷了下來,“非王公貴族不可得……”
葉如棠見狀,一顆心逐漸平靜。
皇帝陷入沉思,她便不再多言,車中重新陷入沉寂。
顧懷瑾騎馬隨行在車轅後方,眉峰始終緊繃。
那句“娘娘非世間之人”不停地在他耳邊迴盪,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御駕,強忍著不讓自己躍馬上前,親口去問,卻又不願遠離半分。
眾人回到宮中時已值正午。
皇帝召見了御藥署香房的掌事。
那是個五十餘歲的老婦人,姓仇,單名一個“芷“字,二十年前便在香房中侍奉,後升為掌事,數十載歲月浸淫,宮中舉凡有關香料,無她不知。
仇芷跪伏在殿中,身後宮人捧著兩隻漆木盒,蓋子掀開,一個盒子中盛著半指香粉,另一個盒子中則躺著一個小小的瓷瓶。
“回稟皇上,這便是胭脂蟲紅與蘇合香油。”
仇芷低著頭不敢抬眼,“老奴仔細查過,這兩樣香料因其格外貴重,自先帝年間便歸香房專管,除卻例供太后、宮中妃嬪及相關祭典,不曾用作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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