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昭抬眸看了一眼那兩隻木盒,“若要追查來路與流向,可有登記名冊?”
仇芷磕了個頭,“有。名冊每年都會新修,歷年名冊皆存於香房密庫,老奴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一頁不缺。”
皇帝的眸色深了幾分,“即刻去取。”
片刻之後,仇芷已將名冊整理好送入體仁宮。
沈長昭看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摞名冊,“下去吧,宣顧懷瑾覲見。”
仇芷行禮退出,顧懷瑾奉召入殿,“微臣叩見陛下。”
皇帝抬了抬手,裴景行將那摞名冊遞到他的面前。
顧懷瑾低頭看了一眼,眸光一閃,“陛下,這是?”
“這便是靈山寺中,混入蠟脂的胭脂蟲紅與蘇合香油的取用名冊。”
“朕要你親自去查,這些年來,這兩樣香料是否有流出宮外,都到了誰的手中。”
“微臣遵旨。”
他頓了頓,猶豫了一下,“臣明日便啟程,親赴這名冊上的可疑之地暗中查訪,此行或需耗些時日,臣請將皇城司事務暫交由副使沈堂接管。”
皇帝盯著他,微微頷首,“可。”
顧懷瑾叩首行禮,“微臣告退。”轉身退下。
景和宮中一片寂靜,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一寸一寸灑落在鴛鴦織金的錦被上。
謝如一進入內室,給葉如棠請脈。
他上前坐下,指腹搭上她的手腕,凝神側目。
葉如棠緩緩抬眸,看向他:深沉的眸子中流動著清光,“謝老今日面色有異,可是有事?”
“娘娘這幾日不在宮中,有一個人來找過我。”
葉如棠睫毛一顫,“誰?”
謝如一手上微微一頓,“蕭惟安。”
靈蘭在旁邊頓時抬起了雙眼,目光落在他臉上,手指微微攥緊。
葉如棠盯著謝如一,“他來找你,所為何事?”
謝如一面露遲疑,“他說,他知道你一直在查你父親當年的冤案。他可以在蕭家內部幫你暗中查探。”
謝如一頓了頓,“但他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他要你幫他,覆滅蕭家。”
葉如棠面露驚訝,“啪!”的一聲,靈蘭手中茶盞落在了地上。
葉如棠看了她一眼,靈蘭慌忙蹲下身子,將破碎的瓷片撿起,“奴婢大意了,請娘娘恕罪。”
葉如棠低頭想了片刻,“他父親揹負罵名慘死,他恨蕭家入骨,我能理解。“
“但你們上次給他送銀票時,他不是也同樣恨我,認為我也是連累他父親的人嗎?“
“我也在猶豫。”謝如一搖了搖頭,“若他是被人授意……”
葉如棠沉默了一會兒,“依謝老看,能信幾分?”
謝如一撤回手,將脈枕收回藥箱,“他來找我時,很是懇切,他說他現在活著,唯一的執念,便是親手送蕭家下地獄。此言不似作假。”
“老臣覺得,不妨先信他。聞其言觀其行,先看看他能做些什麼罷。“
葉如棠輕輕一笑,“謝老所言甚是,我同你想的一樣。“
她撫摸著雪狸柔光水滑的背脊,語音輕柔,“可知這世家大族,綿延百年,即便傾覆,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要從裡面殺起,方能一敗塗地。“
靈蘭打了個哆嗦,想起了那天無聲痛苦的少年的背影,心口突地一緊,手心被剛剛撿起的碎瓷片劃破出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