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顧指揮使求見。”裴公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沈長昭鬆開葉如棠,低頭舀著湯羹,動作緩慢,目光卻已沉了下來。
“宣。”
葉如棠連忙站起,退到皇帝身後。
臺階上腳步聲響起,風裹著甲冑的金屬撞擊聲灌了進來。
顧懷瑾一身戎裝,銀甲在月下映出冷光,步伐沉穩地走了進來,手中緊握著一卷黑封密報。
他下跪叩首,聲音低沉暗藏殺意,“啟稟陛下,皇城司已查明今日之事。”
葉如棠聞言,心頭微動。
她向沈長昭盈盈下拜,“事關朝局,臣妾身處後宮,不宜多聽,臣妾告退。”
沈長昭點了點頭,葉如棠悄然退出。
顧懷瑾未料到此時求見皇帝竟能見到她,眼角餘光緊緊追隨著,直到她消失在視線盡頭,心中一陣酸澀。
裴公公接過,呈於皇帝面前。
沈長昭展開密報,皇城司獨有,黑紙燙金,墨香濃重,隨夜風微微震顫,燭火照在他眼底,折出一點寒光。
“講。”
顧懷瑾仍跪於原地,畢恭畢敬。
“已查實,寺中有三名僧人身份不實,皆非正統受戒之徒。
“經臣親審,其中兩人自盡,一人招認:三人皆稱其出自‘天命會’。”
沈長昭指間頓了頓,眼神微斂。
顧懷瑾繼續:“其會建於民間,距今已有數十載,最初是前朝一支舊將殘部,後在民間妖言惑眾,蠱惑人心,廣招信徒。意欲顛覆我朝,復前朝宗室。“
“天命會信徒多聚眾南方,四處宣揚‘天命未絕,真主當歸’。”
“他們利用坊間話本、童謠等手段,宣稱‘天命在我’。“
“表面宣教,暗中則行不軌之事。今日石像‘泣血’顯靈,便是他們精心所布,意圖動搖民心,危及社稷。”
屋內陷入一陣令人心口發緊的寂靜。
燭火跳了兩下,發出細微爆響。
沈長昭看著密報,良久無言。
半晌,他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擬旨。”
裴公公彎腰恭應,手指按在筆架上,隨時準備落筆。
沈長昭目光冷如霜刃,一字一頓:
“靈山寺三名妖人,非佛門正統,乃前朝亂臣之餘孽。”
“偽裝僧人,混跡廟宇,妄圖以神像惑眾。”
“三人皆梟首示眾,屍身曝山門一年,不得收殮。”
顧懷瑾指節驟緊。
沈長昭神色未改,“同院僧眾,知情不報,皆視作同謀,一併處斬。”
“寺中住持,庸懦無能,未察妖邪,著即處死,以正國法。”
“其餘僧眾,皆服苦役三年,永不得復剃為僧。”
顧懷瑾在聽到“一併處斬”四字時,眼中動了一下。
他抬起頭,眉心緊鎖,神色難掩遲疑,“陛下!”
沈長昭垂眸看他,目光冷得像一柄鋒刃,貼著他的喉嚨。
顧懷瑾聲音一滯,那句“是否能寬饒一二”便哽在了喉頭,終究還是低下頭去。
“微臣,遵旨。”
沈長昭緩緩將密報捲起,“退下罷。“
這一夜,靈山寺月冷如刀,風聲蕭瑟,灶下的爐火再旺,也暖不了殿內那一點帝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