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角落的潛伏者

第40章 傑作

任一感覺自己被當了研究材料,分外不爽,又一次懶散的把自己整個人耷拉到了桌面上,只靠杵在桌子上的手臂支撐自己整個腦袋和半個身子。

眯著的眼卻還是看向對面。

“那你又怎麼知道,究竟是我策劃了一切,還是我只是種下了種子,開花結果都只不過是一種必然的選擇呢?包括薛晨,我好不容易把他安排到位,不會製造一個有觀眾圍觀的機會?我最近發現,讓人審視一些案子真的很好玩。”

他又在賣弄自己故作玄虛的嶄新技巧,不知道這回是跟那個獄友學到的新知識。

“我以為你會更關心薛晨獲救的過程,那個不太複雜的計劃。”梁安奇道,“你直接告訴我那個地址的時候,我都以為是我講的太動人,讓你跨越了性別和立場的障礙,在那一瞬間就死心塌地地愛上薛晨,想要拯救他了呢。”

任一知道他的目的,也不為梁安後發制人的調侃所動,遺憾道:“你該把那小孩叫來,我告訴她怎麼做更好。”

“她可是打通了HappyEnding的完美攻略玩家。”梁安聳了聳肩,“還挺驕傲的,一結束就神氣起來了,纏著宋喬雨覺得槍法這麼準的人運氣也不差,找他幫忙抽卡來著。好像是出了個雙黃,開心了大半天。據說省了不少錢。”

任一屬實沒捋清其中的邏輯,放棄了這一部分的追究。

“你都說的七七八八的了,我要是再追問,豈不是顯得我自己不太聰明?”

梁安搖搖頭,有些遺憾道:“這裡面也有些湊巧的事情,我倒想再給你仔細講講……”

“停,你別講了。”任一嘆了一口氣。

這位梁警官,確實對講故事這件事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執著愛好。

“先透過手機螢幕的光從外界獲知內部人的位置和高度,裡外配合確認兩個人大概的位置和狀態。用螢幕的光作為參照物,開槍就不怕命中人質,或者打到不該打的地方。兩次槍聲,第一次瞄準接聽電話位置的一側,打破阻礙視野的舊玻璃,並且震懾持槍的……那個誰來著?”

“徐晴。”梁安替他補充。

不僅僅是普通人對槍支彈藥本能的恐懼,還有那恐怖的回憶,在徐晴記憶中最初的印象,同樣是無情的槍聲。

任一實在很是無情,對於利用完畢的研究物件在記憶裡拋棄的異常爽快。

梁安本人無意評判,只是頗感興趣的冷眼旁觀。

“第二次則是真正的重頭戲。打破了玻璃,視野一覽無餘。”任一頗感興趣,“最終的演出要解除徐晴的武裝,而且要讓她甚至無法抬手用手槍做出最後的攻擊。還是在那樣昏暗的環境。我記得我見過你們的狙擊手,在人群裡。我可以找他要個簽名嗎?”

他又突然對某樣東西感興趣了。

梁安有的時候很難理解任一的思維跨度,只得把這類言語歸類為一種名為“任一綜合症”的特性,歸功於他非同凡響的個人經歷和天分,只得暫且擱置,不作為普遍性的研究材料。

“不要小看科技,還有一種東西叫作夜視儀。”

任一若有所悟似的點點頭,像個聽話乖巧的好學生。

“既然這個你知道了,”梁安頓了頓,“其他人呢?即使只是象徵性的意義,不關心一下嗎?”

“是指我的後援會?”任一無辜似的眨了眨眼,“我也沒理過這茬啊。”

差點忘了,這還是一個因為長相出眾,曾經被附帶著追捧的明星經紀人。

鼓搗了半天,還是繞不開這個話題。

“那你的‘兩位朋友’呢?”梁安的話雖然說的直白,但不知怎麼的,總讓任一覺得有些諷刺人的意味。

任一頂著手銬的束縛攤了攤手:“能怎麼辦呢。我這麼囂張的動了他哥,陳澤瑞沒進來劈了我應該覺得算我走運吧?”

“你救了他哥。”梁安提前給了個錯誤答案,明明白白的“暗示”對面的囚犯進行反駁。

“不,我讓他哥的命反覆橫跳了半天,還耍了他呢。”任一很是配合,並不抵抗還挺自豪,“稍微晚一點,徐晴可能就動了手。”

可梁安知道,他並不是憎恨或者厭惡陳澤瑞這個被操縱的物件,也不偏向或者喜愛任何人。

如果要讓梁安描述這個人的特點,大概只有三個字。

局外人。

只有局外人才能冷靜的判斷任何的形式,也可以以任何的角度,對局內的“玩家”肆意的發表不同的評價。他就像自己並非地球ol的玩家,而是一個“觀戰席”上善變的嘉賓。

前一秒可以是譏諷,後一秒可以是同情。

梁安嘆了一口氣:“雖然你的刑期少得可憐,我們還真不能算是打敗了你這個人,但你不會真覺得,薛晨這個人會隨隨便便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吧?”

“我只知道,”任一好像終於正色,神秘的笑笑,“他被掌握了最大的把柄,而且願意為了這個把柄從容去死。”

最初的事件發生的地點,有一個六歲的孩子被救下。

六歲是一個已經記事的年紀。

更何況,薛晨本就天資聰慧,相當早熟。

薛晨和陳澤瑞並沒有血脈聯絡,但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因為這個異父異母的弟弟親生的父親,在翻湧的浪潮中,他沐浴著陳豐的鮮血死裡逃生。

他即使是對陌生人都能坦誠相待,對救下自己性命的人自然心懷極致的感恩,同時也以這樣的感恩為基礎,把一手帶大的弟弟看的極重,這是他最大的弱點。

這也是他毫不猶豫跳入陷阱的理由。即使他能洞察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那些藏在角落中的陰謀。

甚至他可能早就對任一暗中的做法有所感知。

但即使他能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在那種情境下也只能按部就班。

“我只能告訴你,他沒有別的選擇。”任一這樣說道,似乎又有了發自內心的不屑。他的設計從來都是有始有終。

但同樣,只是一種隨機產生的惡意,就像由拋硬幣決定的喜怒哀樂,不僅並不絕對,而且相當滑稽可笑。

對人心觀察的最為透徹的人,偏偏就這樣沒有人性。

梁安看著自己對面坐著的這個怪物,不由得感慨似的嘖了一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像的人……

“有關報復,你是不是還漏了一個?”他出言提醒,“姓傅的,女的。”

看到任一似乎在冥思苦想,梁安又回憶了一下,補充了一句:“長得挺順眼,還是個大明星。”

這基本是他能給出的最高評價之一。

“沒忘沒忘,我記性很好的。”任一倒是選擇性忽視了他剛才健忘的過往,拍拍腦袋,“怎麼,她想探監不成?”

“看來你知道她對你的態度啊。”

任一感覺自己被輕視了:“那是當然,她以前喜歡我。雖然我確實不知道為什麼。

梁安模仿他的口吻,“巧了,這一段我超想知道的。”

任一卻輕率的笑了:“你怎麼不去審審她自己呢?”

梁安話說的近乎誠懇,但任一也看不出他這時真正的態度,“有更多值得探究的問題有待全盤托出,找你的效率會更高一些。你可是一個掌握了很多事情的人,連警察都沒有揪出他們以前做過的事,你卻對它們瞭若指掌。”

“真正抱有熱忱的人當然能獲得更多線索,”任一歪歪頭,隨後問道,“但在我這裡,你也有想要的東西?比如?”

“比如……如果我想要一些更真切的細枝末節?”

任一忽然釋然,打了個哈欠,翹起了二郎腿。

“其實,我現在還是認為那些事是我的傑作。隨便劇透豈不是少了很多意思?或者你想要一些交換條件。”

“我知道。”梁安不驚訝,這是在意料當中的結果。

任一的目光流轉,對上了梁安的視線,“但是,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所以,再往下你又要講些什麼?”

梁安又隨手拿起了桌上那個裡面咖啡已經涼了的紙杯。

然後神情一僵,重重的把紙杯放了下去。

要喝下這種人間殺器,就算只是為了轉移話題,他還是狠不下這條心。

埋藏在真相背後的故事還沒有完全浮出水面,要是勇者死於食物中毒,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了。

“所以,我還有一些事沒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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