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虎劉宗敏回到府上,令人招來駱修身。
駱修身站在大堂中央,雙腿微微發抖。他看著堂上的劉宗敏,心中發寒。
“侯爺,這是賬目......”他小心翼翼地遞上賬本。
“報數!”劉宗敏不耐煩地揮手。
“共得白銀兩千兩百八十五萬三千餘兩,足足五六十萬兩黃金,數目驚人。”
“放屁!”劉宗敏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上,“大順上下百萬人馬,一人十兩就要千萬兩!這點錢算什麼?”
駱修身心中發顫。他當初留下來做朱慈烺的細作,為的是保住家業。可沒想到這些流賊如此兇殘,為了搜刮錢財,簡直要將人往死裡整。
“再去審問!四五千萬兩,必須拷出來!”劉宗敏獰笑著下令。
駱修身面如土色,連連應是。他深知,這些流賊對文官還算客氣,可對勳貴世家、武官和皇親國戚,卻是毫不手軟,那是要人財兩空的。
而他駱家,偏偏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若不是有著朱慈烺的忠義證書這個護身符,李自成不敢做得太過,以免寒了天下忠義之士的心,只怕......
駱修身快步走出汝侯府,初夏的陽光毒辣地照在他身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抬手擦了擦汗,心中暗暗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駱大人!”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轉頭望去,只見陳演的兒子陳世文正帶著一個老僕站在府門外。昔日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如今卻是面容憔悴,雙眼浮腫,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蕭索之氣。那身原本考究的長袍也已經褶皺不堪,顯然這些日子過得並不好。
“籌到銀子了?”駱修身壓低聲音問道,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陳世文苦笑著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家父在朝為官時,門生故吏眾多。可如今......”他的聲音哽咽,一時說不下去。
老僕在一旁嘆了口氣,佝僂著背替主子說道:“這些日子,我們走遍了京城,能當的都當了,能賣的都賣了,可還差六萬兩......”
駱修身心知肚明,陳演被關在北鎮撫司,誰還敢伸出援手?那不是自尋死路嗎?嫌自家的銀子多了沒被抄完?他沉吟片刻,說道:“不如先隨我去鎮撫司看看令尊吧。”
他沒有說完的是——看看陳演是否還活著。這些日子,劉宗敏手下那幫人拷問的手段實在太過殘忍,和以前錦衣衛的緹騎完全不同。那些人就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專門以折磨人為樂。
三人沿著街道向北鎮撫司走去。街上蕭條冷清,往日熙熙攘攘的景象早已不復存在。店鋪雖開著門,卻是空空如也。這場拷餉運動讓北京城的商戶損失慘重,為了籌措銀兩,不少人連店內傢俱都變賣一空。
一陣喧譁聲從前方傳來。只見幾個身著白帽藍衣的大順軍士兵正在一家酒肆門前撒潑。店家一個老頭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他們高抬貴手。
“你這老東西,還想要錢?”一個士兵醉醺醺地罵道,“咱們為大順江山出生入死,喝你幾壺酒怎麼了?”
“小的知道各位將軍為國效力,可小店實在......”
“實在什麼?”那士兵一腳踢翻了桌子,“你是不是看不起咱們農民出身?”
駱修身暗自搖頭,這種情況他早有預料。李自成手中既無錢財發餉,又無土地分配,軍紀敗壞是遲早的事。如今的北京城,表面上看起來還算平靜,實則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