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又傳來一陣爭吵聲,這次比之前更激烈。兩個男人為了一塊空地扭打在一起,周圍的人有的勸阻,有的圍觀,場面一度混亂。
吳三桂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派人去處理。”
一個親兵領命而去,很快就平息了爭端。但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而且會越來越多。
“南下呢?”吳三桂突然問道,“聽說沈廷揚在天津......”
“就算聖上和太子能到天津,”王永吉打斷了他的話,“沈廷揚手中也不過百來艘海船,能載走多少人?五六萬就頂天了。”
吳三桂握著刀柄的手緊了緊。這些年來,他在遼西經營得很好。關寧軍不僅有朝廷的餉銀,更有自己的田地。一個士兵,就是一個家庭的依靠。
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泡影。
“投降流寇......”吳三桂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
王永吉冷笑一聲:“李自成會給咱們養活三十萬人的地盤嗎?別做夢了。沒有地,沒有餉,這些人撐不過三個月就得餓死。”
夕陽漸漸西沉,最後一抹餘暉染紅了天際。城下的喧囂聲漸漸小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嘆息聲。
這時,一個親兵快步走上城樓:“大人,祖澤溥求見。”
“讓他上來。”
片刻後,祖澤溥拱手行禮:“大人,定王殿下的密信。”
吳三桂接過信件,藉著最後的天光仔細閱讀。信中的內容讓他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
如果崇禎帝和太子已經遇難,那定王陳安炯就是大明正統的繼承人。這是一面大旗,一面能讓他立足的大旗。
“王大人以為如何?”吳三桂問道。
王永吉在城樓上來回踱步,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只有一條路了。借東虜之兵,授予定王統領西征大軍的軍職,西征李自成。”
“此話怎講?”
“打敗流寇,就能得到安置這些百姓的地盤。”王永吉停下腳步,“就算要割讓燕雲十六州,付些歲幣,也比現在強。若聖上和太子還在,咱們立下這等大功,朝廷也不敢虧待。”
吳三桂走到城垛邊,望向關外。夜色中,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彷彿一頭蟄伏的巨獸。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思緒紛飛。他手中有四萬精兵,這是他父親留給他的根基,也是他十幾年來苦心經營的成果。這些將士跟隨他出生入死,而現在,他們的家眷也都在他的庇護之下。
更重要的是,還有那三十萬百姓。這些人因為相信他而追隨他從寧遠來到這裡,他們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包袱。
吳三桂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他知道,一旦做出這個決定,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但他別無選擇。
因為他要為身後的三十萬人尋一條生路,為他的四萬將士找一片可以紮根的土地。這不僅僅是一個軍事決策,更是關乎三十多萬人生死存亡的抉擇。
“也罷。”吳三桂終於睜開眼睛,“讓祖澤溥去一趟盛京,與多爾袞商議借兵之事。”
祖澤溥立刻領命而去,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