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被人用警棍照著後腦勺來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
五萬?這塊黑不溜秋的破玩意兒值五萬?
我他媽剛才差點五百塊就賣了!
一股狂喜瞬間就衝上了天靈蓋,但緊接著,就被老闆那句“你是從哪兒來的”給澆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了腳後跟。
他這眼神,哪兒像個文縐縐的讀書人,分明就是隻成了精的老狐狸,好像一眼就能把我的底褲顏色都給看穿了。
我心裡飛快地盤算著。說實話?那跟找死沒區別。撒謊?必須撒謊,還得撒個天衣無縫的謊。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抖,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老闆,您說笑了。這……這是我爺爺留下來的遺物。他老人家剛走,家裡急用錢,我才想著拿出來換點錢……”
我這話說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假。一個剛死了爺爺的孝孫,能穿得跟我一樣,跟剛從泥坑裡爬出來似的?
老闆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沒說話,只是拿起那塊墨錠,又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遍。他那兩根手指頭,摩挲著墨錠上的雲紋,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的面板。
“你爺爺……是做什麼的?”他頭也不抬地問。
“我……我爺爺就是個教書的,小學老師。”我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編。
“教書的?”老闆終於抬起了頭,鏡片後面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笑意,“能用得起胡開文的‘蒼佩室’貢墨,那你爺爺教的,怕不是太子太傅吧?”
我心裡咯噔一下,完了,碰到行家了。這老頭子,門兒清!
看我臉色發白,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老闆忽然笑了。他把那塊墨錠往櫃檯上一放,推到我面前:“行了,小夥子,別緊張。我不管這東西是偷的還是搶的,我只認東西,不認人。五萬塊,現金還是轉賬?”
我愣住了。這反轉來得太快,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現……現金。”我下意識地回答。轉賬?那不是分分鐘暴露我的身份?
“行。”老闆點點頭,從櫃檯底下拖出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保險櫃,慢悠悠地轉動著密碼盤。
“咔噠”一聲,櫃門開啟。我伸長了脖子,就看見裡面碼著一沓沓的紅票子。
他點了五沓出來,用驗鈔機“嘩啦啦”地過了一遍,然後用牛皮紙袋裝好,遞給了我。“你點點。”
我接過那沉甸甸的紙袋,手都在抖。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多現金。我哪兒會點錢,胡亂地翻了翻,就塞進了我那破揹包裡。
“錢貨兩清,你走吧。”老闆擺了擺手,像是在趕蒼蠅。
我如蒙大赦,背起揹包轉身就走。可我的手剛碰到門把手,老闆的聲音又從背後幽幽地傳了過來。
“年輕人,聽老頭子一句勸。”
我腳步一頓,回過頭。
“有些老東西,水深得很。尤其是……從山裡頭刨出來的。”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熱氣,眼睛卻透過嫋嫋的白煙,直勾勾地盯著我,“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我渾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就立起來了。
他知道!他絕對知道些什麼!
我張了張嘴,想問點什麼,但看著他那雙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我一個字也問不出口。最後,我只能狼狽地點了點頭,拉開門,逃也似的衝了出去。
走在縣城的大街上,陽光照在身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後背全是黏糊糊的冷汗。那個文房齋的老闆,像個謎一樣,在我心裡投下了一片更深的陰影。
但眼下,我顧不上想那麼多了。揹包裡那沉甸甸的五萬塊現金,是我現在唯一的底氣。
我沒有立刻回招待所,而是在縣城裡七拐八拐,進了一家看起來規模不小的戶外用品店。
“老闆,給我來一套最結實的登山裝備。”我把揹包往地上一放,財大氣粗地說道。
店老闆是個精瘦的漢子,一看我這副打扮,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就堆滿了笑:“好嘞!小兄弟有眼光!我這兒的東西,保證都是驢友圈裡口碑最好的!”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體驗了一把什麼叫“鳥槍換炮”。
防刮防雨的衝鋒衣、高幫防滑的登山鞋、能裝下半個家當的專業登山包、亮得能晃瞎人眼的強光手電、能削鐵如泥的瑞士軍刀……我幾乎把常守山和林淮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全都買了一遍。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卷攀巖繩上。
“這繩子,結實嗎?”我問。
“放心!別說你一個人,拴頭牛都拽不斷!”老闆拍著胸脯保證。
“行,要了。”
結賬的時候,五萬塊現金,瞬間就沒了一大半。我看著癟下去不少的牛皮紙袋,一點都不心疼。錢沒了可以再掙,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換上全新的裝備,我整個人煥然一新。雖然臉還是那張憔悴的臉,但至少看起來,不再像個逃難的難民,更像個準備去征服自然的愣頭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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